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喉咙间只剩微弱的气声,不?断地喃喃重复着?:“对不?起……要是我能救爸……就?好了……”
他从未想过不?和郑国?廷进行配型,做梦都希望能为这个家?赎哪怕一点罪……只是所有过往的一切,都拖拽着?他坠入黑暗。
意识逐渐抽离,郑淮明甚至感受不?到冷和痛了,铺天盖地的大雨仿佛在代表这个世界温暖地拥抱着?他,带走痛楚和愧疚。
郑泽去世时,郑淮明十?八岁。
距离此时,刚好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二年……
那一年,是海城少有异常炎热的夏天,未到七月,气温已节节攀升。在聒噪的蝉鸣中,高二最后一次模拟联考结束,郑淮明一举取得了全省第一的全科成绩,高高地位列红榜榜首。
可他却无心于讲台上班主任满脸笑容的表扬,周三傍晚还未放学,心思?早就?飘到了窗外。
今天是他十?八岁生日。
郑泽刚刚做完心脏手术,郑淮明答应了他,放学要去医院和他一同庆祝生日。蛋糕早已买好,搁在家?中的冰箱里。
身边响起一阵掌声,同学们的目光全部注视过来,郑淮明回过神?来,笑着?起身谦逊地鞠躬应下。
广播里传来一阵放学铃声,学校走廊上很快人?头窜动?,班主任宣布放学离开后,班里却迟迟没有人?站起来。
郑淮明拿起书包起身,这时,班里忽然响起了生日快乐的歌曲
一个男生带头喊道:“班长,生日快乐!”
紧接着
春鈤
?,班里的祝福声此起彼伏。靠门?的劳动?委员抬手关掉了灯,两名同学默契地跑到窗口拉上窗帘,炎炎夏日的阳光透过深红色的窗帘映进来,一片朦胧美好的昏暗。
郑淮明怔住了,一时呆在原地,只见后桌从讲台下端出一个生日蛋糕,窜动?的火苗燃烧着?,发?出摇曳的光芒。
“班长,祝贺你考了全省第一!等你考到北川去,可要给我们当导游哦!”
“生日快乐!老郑,这个蛋糕可是我亲自画的,不?要太感动?啊!”
一个圆圆的蛋糕被推到面前,白色的奶油上,用巧克力酱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小人?,不?仅写?着?“郑淮明,生日快乐!”的字样,还有班里每一同学的姓氏,满满当当、堆叠在一起。
同学们唱着?生日歌围了上来,每一个人?眼里都是那样真诚,饱含笑意地看着?郑淮明。
“许愿!”
“要灭了,快吹蜡烛啊”
郑淮明低下头,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可这一瞬间,他的心是空空如也的,竟没有任何念头,唯有耳畔同学们的欢笑声将他暖融融地包围。
火光伴随着?欢呼声吹灭,郑淮明起身,将蛋糕一块、一块切好,分给大家?。
绵软的蛋糕送入口中,甜丝丝的,少年的眼里有了一丝潮湿:
“谢谢……谢谢大家?。”
自打记事起,郑淮明没有一个生日是为自己而过的。或许是因为他年龄更?大,或许是因为郑泽体弱,每一年,一家?人?选的餐厅和蛋糕,都是郑泽喜欢的。
每一次许完愿睁开眼,父母的眼睛都从未注视着?他……
“老郑你和我们客气什么啊,你就?是我们七班的主心骨!”
“哈哈,我们海城就?要让省城实?验看看厉害。”
郑淮明笑看着?他们,平时惯会说场面话的他,却忽然没有一句话能形容自己动?容的心情,只是轻轻地笑着?。
他看了一眼手表,五点十?五分。距离和郑泽约好在医院见面的时间,还有四十?五分钟。
分好蛋糕,郑淮明本?可以提早离开了。但这一刻,在长期的重压下,少年却有了莫名的贪念,想要再在这样轻松的温暖中停留一会儿。
回去拿蛋糕,赶到医院,如果骑车半个小时就?够了。
那……再待十?五分钟应该也可以吧?
后桌用手指抹了奶油,趁郑淮明不?注意涂在了他的脸上,大家?嬉笑着?吃着?蛋糕、相互打闹着?。郑淮明也难得不?再拘于礼貌,大笑着?予以回击。
窗外是夕阳中的绿树如茵,如黄金般闪耀的斑驳阳光落在他清澈的眼底。
然而,一片吵闹盖住了角落里“嗡嗡”声,郑淮明沉浸在欢乐里,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在课桌里振动?。
十?分钟后,吃完蛋糕,他终究还是心系医院里的郑泽,和同学们解释原因后,背起书包匆匆朝校门?跑去。
日落的余晖中,手机忽然在口袋中“嗡嗡”地响起。
郑淮明打开屏幕,心脏忽地紧攥,一种不?好地预感从脊背蔓延。
屏幕上是一通郑泽的未接来电。
而这正在震动?的第二通,是叶婉仪打来的。
不?知为何,在接通的前一秒,他整个人?骤然冷下来
听筒里传来母亲尖锐的嘶吼:“你人?去哪里了!快来医院!”
一刹那,整个街道都暗下来,郑淮明整个人?动?弹不?得,所有的温度都蓦地流失,连血液都凝滞住。
他发?了疯地赶到医院,冲到抢救室前,“手术中”三个字早已熄灭。
一张死亡证明轻飘飘地掉在地上,郑淮明大脑一片空白,没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叶婉仪扑过来,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将他掀翻。郑淮明的额头重重地嗑在瓷砖地上,有几秒眼前一片眩晕漆黑,再睁开眼时,叶婉仪已经被赶来的郑国?廷和医护人?员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