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宜推开包间的小门?,周思衡已经到了,正问服务员能不能给他拿一个大一点?的杯子:“这也?太小了,一口都不够喝。”
她哑然失笑:“你怎么订了这样的地方?不像你的风格。”
因为今天要接金晓秋,周思衡今天穿得?难得?精神,一身挺括的大衣,还抹了发胶。他摇摇头:“还不是因为附近的咖啡店老?郑都经常去?这里人少。”
方宜倒了一杯热茶,轻抿:“他学手语的事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以前?了。”周思衡放下?茶杯,面露犹豫,“其实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你说这件事……我不知道说了以后,对他、对你们,是好是坏。”
周思衡一向大大咧咧的,大学时因为说话不经大脑还得?罪过学院的老?师,方宜没见过他将什么事这么放在心上,内心也?不禁微微揪紧。
“作为老?郑的朋友,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自私。”他缓声道,“但你今天问我这些,你还是有点?在乎他的是不是?”
方宜眼神微沉,刚想开口,就被周思衡打断。
“你先别否认,哪怕……就是当一个朋友或者认识的人的那种在乎。”
这一次,方宜没有说话,放在桌下?的手微微紧攥。
“这几年他一直升职,看起来好像风光无限,”周思衡注视着她,“但我觉得?他过得?不好,就像一个工作机器,拼命透支自己……我感觉他心里藏了很?多事,这也?是……为什么我知道他在刻意隐瞒,却还是想跟你说的原因。”
方宜抓住一个细微的词语:“所以他确实不是工作当中学的手语对吗?不然为什么要隐瞒?”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周思衡眸色一暗,“但肯定不是来二院以后。”
安静的茶社?包间里,就连煮水的沸腾声都一清二楚。
他沉默了半晌,说:“你应该不知道吧,你去法国以后,他从学校消失了大半年。”
“消失了?”
方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件事他不让我告诉你……当时对外是说,他帮导师做一个医疗科技项目,要去南城大学交流。”周思衡表情有些凝重,“但他一去就是大半年,这在整个学院都是没有前?例的。而且,之前?的同学即使外出,也?会?经常参与视频开会?、校内实验,可?老?郑走了以后就真的消失了,没有人联系得?上他。”
“你也?联系不上他?”
周思衡摇头:“我也?联系不上。”
方宜惊讶地说不出话,这件事实在太出乎她的认知。
“但是有我们导师给他做担保,说他在南城很?忙。一开始大家都很?不习惯,学生会?也?乱成一团,但……”周思衡笑了笑,“事实上没有了谁,世界都会?照样运行?。”
“大概是九十?月的时候,他回来了。”周思衡说,“跟没事人一样,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方宜不解:“如果他真的是去南城大交流了呢?”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北川街道,初春干燥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淡淡的茶水上。
“他肯定没去南城大。”周思衡的手指搭在桌面上,微微收紧,“因为中间有一次,我在北川南郊的医院看见他了。”
周思衡至今记得?,那是夏末的一天晚上,金晓秋和同学去南郊骑行?,将腿摔破了。他千里迢迢去接她,却在南郊的一个小医院二楼,远远地看见了郑淮明的身影。
当时他
????
站在二楼上行?的扶手电梯上,随意瞥了一眼,却在杂乱的人群中,看见郑淮明站在取药窗口前?。
“我发现……”周思衡开口有些艰涩,声音也?不住地沉下?去,“他那时候好像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声音……”
“你说什么?”
这句话如惊雷在平地炸开,每一个方宜都听得?懂,和那个名字连在一起却无法组成意思。
周思衡指尖有些抖,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鼓起勇气,才?能再次回忆那个画面。
记忆里,嘈杂的取药窗口前?,郑淮明的侧影是那么单薄消瘦,神情阴郁低沉。若不是周思衡对他的眉眼熟悉至极,断认不出他是那个几个月前?还站在主席台上意气风发的人。
他生疏地比划着手语,试图解释什么,窗口的医生不耐烦地指着病历本上的东西说话。可?郑淮明始终茫然地盯着他的嘴型……
“我绝对没有认错……我站在上行?的电梯上,人很?多,根本走不动。我看他没拿药就往外走,我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往下?跑去追,但最终也?没追上。”
醉酒 他不允许她做醒了以后会后悔的事……
走出茶社, 繁忙的十字路口,早春的阳光明晃晃地照下来?,恍如隔世。绿灯亮了, 可方宜的脚步没有抬动,四周的一切建筑都?那么熟悉,她却一时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巨大的冲击让她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迷茫地望着面前的车流。
郑淮明生病了?可如果是疾病, 他又为什么要连周思衡都?隐瞒,用借口来?掩盖?
方宜不敢相?信,那个向来?强大的、能掌控一切的男人, 竟曾经失声,彻底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周思衡临走时的话还萦绕耳边:“后?来?我旁敲侧击地问过他几次,他都?用借口掩饰……我想,他应该有自己的理由吧。”
“在老郑身边,能帮他的人就只有你了。其?实你回来?以后?, 我有想过告诉你, 但你结婚了,又对他是那样的态度,我怕……”
方宜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她心?里很乱,胸口像堵了一团缠绕的毛线,怎么也?找不到线头, 只能迷茫地胡乱拉扯, 引得一阵阵刺痛。
直到接机的时间快到了, 她才匆匆打车去机场。
走近约定的出站口,方宜一眼就看到了郑淮明。他站在人潮中,一身简洁的深灰色大衣, 身形高大挺拔,如同?一棵落雪的青松,清冷硬朗,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她正?想叫他,却见两个年轻的女孩跑上前,将手机屏幕递过去,几分羞涩地问着什么。
郑淮明偏过头,认真地思索后?,抬手指了指背后?的方向,耐心?地回答。他神色温和,方宜甚至能想象到他说话的声音,是记忆里不急不缓、条理清晰的节奏。
其?中高个女孩眼里满是期待,举起手机,又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在要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