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要如何去对她才好,一腔爱意无处安放。

有一个瞬间,沈望想要冲动地从背后抱住她,诉说自己的想法?,掌心攥了攥,却还?是?压抑在?深沉的黑暗中。

方宜也清醒着,侧躺的腰身有些僵硬,她以为沈望已?经睡着,试图换一个姿势。

没料刚翻过身,就猝然在?黑暗中对上沈望的眼睛。他竟然一直都在?看着她,两个人视线相触的瞬间,都愣了一下。

近在?咫尺的距离,沈望的呼吸有些重,某些感情呼之欲出:“如果今天是?别?人,你也会让他……睡在这里吗?”

这个问题轻轻地越过了某条界线,在?浓重的夜色中,一切都变得模糊。

“我没有想过……”方宜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目光真诚,“但因为是?你,我不介意。”

他们是?工作中最信任彼此的搭档,是?生?活上心有灵犀的挚友。

这看似是一个很好的回答,沈望心里却蓦地沉下去

他不知?道?,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是?郑淮明,她也会如此自然、毫不紧张吗?

“方宜……”沈望哑声道?,“不要对男人这么没有戒心,任何人都是?。”

女孩听到他的话微怔,有些不明所?以,却见他背过了身子,久久不再说话,似乎真的睡着了。

黑暗中时间的流逝变得朦胧,方宜再也没有了睡意,静静地蜷缩着。一旁的小床上,苗月已?经睡得很熟,能看得出她今天很高兴,玩累了很快就进入梦乡,这是?方宜唯一欣慰的。

失眠让她辗转难安,想起褪黑素放在?外面的箱子里,方宜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披上外套,推开了房门。

深夜里,雪一直没有停,纷纷扬扬的细雪洒满庭院。冷风迎面,似乎也吹散了方宜所?有的睡意,她裹紧外套,在?走廊里找到行李箱,将?褪黑素

椿?日?

翻出来?。

方宜只想快些回到温暖的室内,却在?拉门时,远远望见院子雪中似乎有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这半夜三更?的,还?有谁会在?这里?莫不是?这院子墙低,有人翻了进来?……

方宜思索着要不要喊醒沈望,壮着胆子打开手电筒,放轻脚步走过去。

手电筒微弱的光穿不透细雪,只能照亮方寸,她走出几步,却听那人沉沉地喊了一声:“方宜。”

这低沉的男声再熟悉不过。

方宜这才看清,竟是?郑淮明独自一人坐在?庭院中央的石凳上,他大衣上落满了雪,不知?已?经坐了多久。

恐惧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戏弄的不满,她没好气道?:“你大半夜在?这里装神?弄鬼做什么?”

郑淮明温声回答,唇色是?掩不住的苍白:“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夜里气温只有个位数,还?下着雪,方宜不知?他是?透哪门子气。她冷冷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郑淮明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冷得透骨,简直像是?死人的温度。

方宜被凉得一抖,这相似的动作让她心有余悸,她下意识地一把甩开:“你干什么?”

她站着,居高临下地俯视郑淮明,面对她的不耐烦和抵触,他眉眼间只有平静,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像是?所?有光亮都坠入了悬崖。

“你没必要做给我看……”他仰头注视着她,眼角的痣如一滴干涸的泪珠,“我去宾馆睡就好了。”

方宜有种被看透的无力和气恼:“我没给你看,我和我丈夫睡一起,还?需要证明给你看?”

郑淮明眉头微皱,眼神?却有些失焦:“单人床我怕你会睡不好。”

“那就不用郑医生?管了。”方宜丢下一句话,转身进屋。

厚重的木门挡住了室外的风雪,也彻底阻隔了身后男人的视线。

半晌,郑淮明用力地咳嗽起来?,一声重过一声,像要将?肺腑都咳出来?。他手肘撑住石桌,深深地埋下头,脊背重重地起伏着。

他宁愿去宾馆过夜,也不愿躺在?同一个院子里,却能感觉到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她和丈夫同床共枕。

明明早就知?道?,她结婚了,她与沈望会牵手、拥抱、接吻,甚至有更?亲密的行为,可睡前?亲眼看到卧室门紧闭着,郑淮明还?是?不住地焦躁,无数画面和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苗月还?在?房里,他们要做什么,也不会是?今晚,可他躺在?床上如千万只灼热的蚂蚁在?身上啃食,最终还?是?爬起来?,坐在?庭院里。只有一直看着那扇门,他才感觉好受一点……

郑淮明咳得头晕目眩,掩着唇喘息。

混沌中,或许是?现实太过残忍,回忆如走马灯般涌上心头,只有那些曾经的美?好能让他汲取一丝温暖。

那是?他第一次对方宜心动,在?大二那年秋,比她以为的要早太多……

国庆假日,学?生?会例行组织新生?去远郊爬山、露营,郑淮明作为主席是?领队,一路上前?后操心忙碌着,将?所?有事都办得井井有条。

意外却在?傍晚发生?了,山区气候多变,下起了大雨,下撤途中一个学?弟与队伍走散。郑淮明什么都没说,掉头逆行,往山上跑去。

雨越来?越大,伞已?经没有了用处,他找遍了岔路,终于在?一个山坡下找到了将?腿摔伤的学?弟。彼时两个人的体力都已?经耗尽,郑淮明尽全力架着他,转移到附近一个漏雨的亭子里。

他用背包里的绷带简单给学?弟消毒包扎,预防感染,但已?经无法?继续下撤。秋雨寒凉,郑淮明身上薄薄的外套已?然湿透,冷得发抖。

就是?这个时候,小路尽头远远出现一件浅粉色的雨衣。那抹亮色在?渐黑的山雾中那样显眼,越跑越近,郑淮明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那宽大的帽檐上移,露出一双急切、欣喜的眼睛。刘海全被打湿贴在?脸上,女孩好不狼狈,身上脸上都是?泥水,眼里却是?亮晶晶的,露出一个笑容:“学?长,我终于找到你了!”

郑淮明愣住了,随即一股后怕涌上心头。他皱眉,语气也不觉压低:“这么危险,你上来?做什么?”

方宜被吓着了,她印象里郑淮明一直是?温柔、亲切的,哪怕学?弟学?妹搞砸了活动,也从没见过他生?气。她眼眶唰地一下红了,踟躇着不敢再往前?:“我听他们说……你回山上找人了,我怕、怕你有危险……”

见她骤然沮丧的表情,郑淮明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声音软下来?:“谢谢你,你一个女孩子,我怕你出事。以后这么危险的事不要做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