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淮明,你觉得我会信吗?”

她轻笑,抿唇抹掉滴落的眼泪。明明是无比欢喜回来见?他?的,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今天如果不说清楚,你不给我一个答案,谁也不许走……”

柔和的灯光下,方宜落下几滴清泪,可水光泛滥的眼眸是那样坚定、决绝,一分?不挪地直视着他?。

郑淮明指尖抖了抖,绝望地闭上眼睛。

他?本不想今天说的,哪怕是幻境,能再像以前那样过几天正常的生活,再留下一点可供回忆的温暖和美好……

激烈的情?绪横冲直撞,药效已?经完全压不住了,上腹深处的器官又开始痉挛,如冰锥在磨,却不比他?心?口的疼痛更甚。

“我现在……已?经能正常生活了,马上就能继续工作?……”郑淮明艰难地开口,喉结滚了滚,沙哑到已?经不像是他?的声音,“如果你想搬出去……想去工作?,想……”

男人漆黑的瞳孔中,宛如一条湍急无底的暗河涌动?。

他?尝试了两次,短促的气?息流过唇齿,依旧无法念出那残酷的“分?手”两个字。

“想……重新开始生活,我尊重你的选择……”

郑淮明连嘴唇都在止不住地发抖,胃里猛烈地一绞,他?实在无法压抑,右手指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深深地从侧面掐进去,一瞬抵到眼前发黑。

他?狠心?地将?话说透,不再给自己留一丝余地:

“我不会再寻死?的……方宜,你放心?……我现在很好……”

什么叫重新开始生活?很好,哪里好?

仿佛一桶冰水从头上浇下来,方宜浑身寒冷彻骨,连牙齿都在打颤。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做梦都没有想到,两个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关头,他?居然还在想推开她。

郑淮明显然也并不好受,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脸色已?经青白到了极点,明明痛苦万分?,眼中写满了眷恋,还要强装出一副平静淡然的神情?。

为什么非要彼此折磨?

方宜大脑一片空白,纷乱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撕裂,眼泪簌簌而下。

滚烫的血液不断上涌,冲断了她脑海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她突然俯下身,将?郑淮明整个扑倒在沙发上。动?作?几乎是失控的,两个人重重地陷进沙发背里,失去了重心?。

方宜用力地吻了上去,毫无理智地啃咬。

撬开郑淮明的牙齿,这个吻横冲直撞、野蛮生涩,截取彼此的气?息,直到弥漫上一股血腥味,也不肯松开。

她一边吻,一边哭得不能自已?,泪珠如断了线往下掉,染湿了男人的脸颊。

喷涌而出的爱意,无法言说的气?愤,心?神俱碎的无力和悲哀……

方宜扳住他?的肩膀,用尽力气?紧紧搂住脖颈,阻断郑淮明所有反抗的可能,一再加深这个吻,像在诉说着她深深的爱和恨,又像是惩罚他?那番伤人伤己的话。

郑淮明像是彻底放弃了挣扎,毫无推拒,任由她掠夺、泄愤。

不知过去了多久,方宜吻得气?喘吁吁,神志缓缓回笼,才发觉郑淮明反应不太对劲。

她稍稍退开,离开了桎梏,只见?他?脱力地后?仰,软靠在了沙发上。

郑淮明意识迷离,带血的薄唇缺氧发紫,难耐地微微颤栗着。嘴唇半张,他?急促清浅地喘息,却不见?胸口起伏,竟是连倒抽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即使是难受到了这样,他?也丝毫没有要推开她。

“郑淮明?郑淮明!”

方宜吓得无措,去拍他?的脸,又帮按在胸口帮他?顺气?。

可触上是一阵湿冷,郑淮明神志时有时无,只剩冷汗如雨。

她手忙脚乱地插上制氧机,调到最大,送进他?口鼻。

随着氧气?源源不断地送输入,郑淮明肩头辗转,缓缓掀开眼帘,沉重地喘息。

他?挡开她的手,自己压住输氧管,艰难地侧背过身,将?头半埋进沙发背,不愿她看见?自己狼狈脆弱的模样。

方宜后?知后?觉嘴唇的红肿刺痛,哭着抱住他?:“我爱你……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信?你要我怎么证明给你看?”

郑淮明脸色灰败,唯有唇上咬破的鲜血明艳,显得那样刺眼。

他?身体还在不断发抖:“我会好好的,忘了遗书?……不会再去寻死?了……不会死?……”

一口一个“死?”,方宜听得心?惊,恨不得上手捂住他?的嘴:

“因为我爱你才怕你出事,不是因为看到了你的遗书?……我哪有这么无私?我是真的爱你,你懂不懂?”

“我害死?了他?们,我过去隐瞒……你走是理所应当的……”郑淮明涣散的目光缓缓聚焦,甚至弯了弯几近透明的唇,“别有负担……别有……”

话音未落,他?剧烈地呛咳起来,整个人抖得方宜都压不住。

她这才发现,郑淮明隐在阴影里的右手不知何时掐进了上腹,小半截手臂都死?死?埋进去,几乎要将?肋间?戳穿。

方宜倒吸一口冷气?,拼命去掰:“你胃穿孔刚好,不能这么按!”

生怕刀口裂开,她急忙摸索着掀开他?的毛衣,只见?手术刀口附近,是掐出来层层叠叠的青紫,新旧叠加,在苍白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这么多天她陪伴左右,他?从没说过一句疼,不敢按压、不敢吃药,却生生把自己掐成这样。

“应该的……别有负担,方宜……”郑淮明眼睫湿淋淋的,不断喃喃着,“别恨我……”

方宜猛地回想起那不敢再看第?二遍的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