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受过被人欺骗、隐瞒是?什么滋味吗?他还口口声声是?为了你好……你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郑淮明对上她痛苦的目光,心脏霎时像被一只大手揉捏挤压,每一寸呼吸都像小刀划过般尖锐,割得鲜血淋漓。
月余前?,她不过是?消失了两天?不回消息,他就已经急得快要?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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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去渝市。
郑淮明不敢细思,曾经那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会有多伤心才会远走法国?、四年不回,更不敢想?,苗月去世时,她是?怎么一个人撑着办完葬礼,怀着怎样的心情发出那句“这辈子再?也不见”。
一直以来,是?他的自以为是?、固执自傲,毁掉了他们之间的信任和爱。
郑淮明弯腰将方宜深深拥进怀里,痛到?无法承受,他面上冷汗涔涔,幽黑的瞳孔一片虚无:
“我知道……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不知道。”方宜哽咽,挣脱不开男人的怀抱,她拼了命地用拳头捶下去,“你要?是?知道……这次就不会又背着我去找我妈……”
女孩喝醉了,失控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用力砸在郑淮明背上。
这一拳、一拳,是?她痛过的……
他毫不阻拦,生生地捱着,脊背连着胸腔阵阵钝痛,浑身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方宜力竭地趴在郑淮明怀里抽泣。
他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爱你……”
然而,方宜温热的指尖摸索着触上他冰凉发颤的嘴唇,带着哭腔控诉道:“郑淮明,你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
郑淮明张了张嘴,半晌竟连一句辩驳自证的话都说不出来。
方宜捧着他的脸,轻轻地靠过去吻了一下。她自嘲地弯了嘴角,晶莹的瞳孔中泛起一丝悲哀和不甘:“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没爱过我。但我觉得,爱不会让人这么痛苦……”
近在咫尺,气?息交融。郑淮明怔怔地注视着方宜的脸。
爱是?什么?
无数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浮现交叠,郑国?廷苍老绝望的眼睛,叶婉仪一袭红裙消失的背影,郑泽天?真灿烂的笑容,邓霁云蒙蒙雨幕中告别?的颔首……
苗月一声声稚嫩的“郑医生”,还有天?台上,余濯和余伟相拥而泣的身影……
爱是?那件奖学金换来却被扔下的白毛衣,是?那块夏日里腐烂的水果生日蛋糕,是?力透纸背的一句:爸没脸再?见你。
是悔恨,是?内疚,是?自责。
在方宜哭泣的质问声中,除了与她相恋的那日子,郑淮明一时竟无法找到一丝关于爱的美好回忆。
他也把这些痛苦,顺着“爱”这个原本幸福的字,一并带给了他爱的人……
浓稠的夜色像是?千斤重,快要压断他的脊梁。空气忽而变得稀薄,郑淮明眼前?一片模糊,无论胸膛如何用力起伏,都无法吸入一丝氧气?,整个人蓦地苍白下去。
他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喃喃地反复念着:“别?放弃我……”
像是?对方宜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上一次,你问我是?不是?后悔和你复合……”
方宜靠在郑淮明颈侧,感受到?他跳动的脉搏,昏昏沉沉间,灼热的泪水又一次掉下来,“我以为在一起会没那么难过……我以为我能强大到?高?高?兴兴地爱你,再?毫不犹豫地走掉,让你知道我有多痛苦……”
“我高?估自己了……我后悔了……”
明明想?好了要?报复他,却一次次心软、一次次难过,比彻底分?开还要?煎熬。
方宜哭得精疲力尽,然而直到?彻底昏睡过去,双手都紧紧地环着郑淮明的脖颈,没有松开。
压抑的黑暗中,郑淮明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墙半跪下去。膝盖重重落地,他本能护住怀中的女孩,肩膀撞在冰凉坚硬的墙面上。
原来……他在她心中早已判了死刑。
涣散的目光在虚空中停滞,郑淮明艰难地喘息了几?下,脸色骤然灰败。
他还有挽回的机会吗?
身后仿佛是?无底的深渊,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踩在碎石滚落的边缘,只需一步坠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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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天?色灰暗,窗帘一夜未合,阴天?黯淡的晨光照进客厅,隐隐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起。
侧蜷在沙发上的男人眉头微皱,半晌缓缓地掀开眼帘,又不适地合上。反复几?次,瞳孔中才勉强聚起一丝神志,徒然地动了动手指。
昨夜郑淮明照顾方宜吃药睡下后,忍不住去卫生间吐了几?回。这两天?本就没正经咽下去什么食物,空荡荡的胃腹应激抽搐不止,吐到?最后连胆汁和胃液都呕不出来,整个人伏在洗手台上倒不过气?,脱力地往瓷砖地上滑。
一片黑暗中,他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短暂地失去过意识,最后头重脚轻地回到?客厅,连次卧都没力气?走近,就合衣倒在了沙发上。
头痛欲裂
郑淮明艰难地吞咽了两下,像有针扎在太阳穴里搅动。好在一夜过去,解痉药起了效果,胃里的痉挛平息下去,只余骨子里散不开的钝痛,像将骨头都打碎了重新?拼接。
手机屏幕上,六点半的闹钟不停地响着,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五六分?钟。
他就着茶几?上的冷水,摸出两片药吃下去,迷茫失焦的目光在客厅里扫视一圈,忽而闪过一丝慌乱。他踉跄地起身,推开了卧室的门。
蓬松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女孩睡着的眼睛,如蝶翼般长长的睫毛低垂,呼吸平稳而悠长。方宜睡得很沉,长发如海藻般散乱,几?缕扑在了被枕头挤压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