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我这么问,何小东一下子拉住了我脚底多出来的绳子,「那天下午,你也在寝室?」
他转过头,慢条斯理地问徐聪聪,语气听不出起伏,「怎么没听你提起。」
徐聪聪很慌,慌地手上的石头都落了许多,「我是在,我是在结束后才回去的。」
「结束后?什么结束后?说来也奇怪,你怎么知道小东姐姐的事。」看到何小东发现了关键,我在一旁添了一把火,毕竟直到现在何小东都不忍心说出「强奸」那两个字。
何小东拉着我脚下的绳子走向徐聪聪,他不回答,便把他手上的石头一块一块往下拿。
「我一直在图书馆自习,真的是结束后回去的,姐姐的事我也是昨天,邱泽他爸妈来验尸无意之间听到的。」徐聪聪辩解道,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一切好像合情合理,但是:「小东姐姐一般中午来送饭,那天天气好,你明明洗了衣服还晾在了阳台,我回去的时候看到衣服都半干了,你从图书馆回来再下楼洗衣服,洗完晾到那个程度怎么都要 3 小时,你根本,就在现场!」
「你撒谎!小东你别听他的,他就是想我死……」
「可是……那天我想洗衣服,摸到你的衣服确实是半干了啊。」
何小东的语气突然冷地不像样子:「原来你就是那世俗的冷漠……」
徐聪聪抱着那堆石头抖得像筛糠:「小东,小东你听我解释,我什么都没做,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没帮忙……」
还不等徐聪聪辩解完,何小东便一把将他手上的石头全部拍掉,然后将我脚下的绳子一拉,一声惨叫划过,惊起一片鸟叫。
鸟叫声中夹杂着何小东晦涩的喃喃,
「可是,你明明该做点什么的。」
11
这个社会物欲横流,每个人都有欲望,每个人都很自我,世人战战兢兢地活于世间,只敢看自己的路,无人再敢为他人点灯,故自私胆小者往往杀人于无形。
徐聪聪死了,被尖刀从肩膀处砍成了两半,肠子内脏从空中落下,掉了我一身。
其实徐聪聪没有说错,我很冷漠,学校门口的流浪猫、突发哮喘的同学、溺水的小孩,本质上,都与我无关。
甚至包括刚刚死掉的室友。
徐聪聪上了天,我就自然而然被放了下来。落地之后我拂了拂掉在身上的内脏,就着雨水洗了个手。
「你不逃吗?」何小东立在一旁看着我,手里还扯着那截绳子。
「不逃。」我甩了甩手上的水:「你现在还扯着绳子,应该打一开始就没想放过我们。」
何小东笑了:「是,我虽然杀了人,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坐牢。」
「王宇,你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吧。」
说完,他便从包里抽出一把刀向我刺来,他身形瘦小但是很灵敏,手上又拽着绳子,无奈之下我只好绕着树躲避他,就这样躲了几个来回,我还是被他抓到了。
何小东将我扑倒在地,我侧身躲过要害,趁着小刀刺入我的肩膀,我一个翻身把他按在了地上,他抵抗着我,笑地面目狰狞:「王宇你个孬种,现在倒是不孬了,那你有本事弄死我啊!你不敢!你不敢!」
一句一句孬种刺激着我,引诱着我,我脑袋充血,直接拿起一旁的石头向他砸去,一下又一下砸地他血肉模糊,没一会就不动了。
何小东的头上全是血,不远处是徐聪聪零零散散的尸体,我看着手上滴血的石块,大雨已至,这一次,我好像真的杀人了……
12
我杀人了,我第一反应还是给刘叔打电话,电话拨出,铃声却是从一旁的大树后传来,欢快又诡异。
刘叔从树后走出,当着我的面接通了电话:「小宇,你杀人了。」
语气和蔼慈祥。
但是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这两天的事情在我脑中走马灯式闪现,一下子就串了起来。何小东身形瘦小,根本搬不动邱泽,更不要说把我从半山腰搬来这里。那晚我凌晨开始喝,喝醉大概也就两小时,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他肢解成那个样子,何小东一个人也办不到,更不要说那个关键的证物何姐姐的手机。
我早该想到的,何小东有帮手。
我挂了电话揣进裤兜,就着雨水跟刘叔对峙:「那个手机是你给何小东的。」
「怎么说?」刘叔看起来心情很好,拿出了一根烟点上,可是雨确实太大了,打火机打燃就熄灭。
「一个月前何小东请了一下午的假,应该是去录口供了,所以他姐姐应该是那个时候自杀的,但这一个月都没有警察找到邱泽,说明案件被人压下来了,案件未结,何小东却拿到了证物,还是在我恨邱泽入骨的当晚,这一切都太巧了,巧到……只有跟我关系紧密又是刑警大队长的你才能做到。」
刘叔看着我炮珠般说出一条条推理,嗤笑了一声说道:「你真的,和你爸一样聪明。」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要提我爸,但是我听得出来,他语气带了一些讽刺。
大雨渐收,真相和雨水一样冰冷刺骨,我与刘叔隔着重重雨幕站着,谁也没说话。我想起 15 岁时,父母双亡,殡仪馆里祭拜的人来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他停下来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家,我又想起高中,同学嘲笑我是不是找不到爹妈来开家长会,第二天他骚包地开着警车,带着一个警队的人来给我镇场子。往事种种涌上心头,我终究还是落下了泪。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父母说要举报阿钟的时候我也问过为什么。我求你爸再给阿钟一个机会,结果你猜他说什么。他说阿钟天生坏种,没救了!你爸进队就是我在带他,我尽心尽力,结果他呢,一个机会都不给阿钟,到最后明明是阿钟为了救他们死了,那帮人还在说是阿钟的错!还在说阿钟是坏种!」
「现在你成了杀人凶手,我倒要看看谁才是天生坏种!」
雨水混着泪水流进我的口腔,又咸又湿,「所以那些人死在我面前,何小东最后激我,都是为了让我成为所谓的坏种?」
「每一次我都让你恨的人以你想要的方式死在你面前,我想着总有一次能查到你头上,结果你小子命好,每一次都能死里逃生。不过没关系,死了这么多人,久而久之我相信总有一次你会想上手试试的。」
「这不,你终究还是杀人了。」
「次次脱罪的快感,见证血腥的刺激,小宇,这种感觉很爽吧。」
刘叔很畅快,雨水打在他的眼睛上他都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我脸上的一丝表情。
我直起身来,一步步走向这个养育了我 7 年的人,用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万一,我没有杀人呢。」
然后掏出兜里的手机,在刘叔错愕的目光下,挂断了和张叔的电话,而此时一旁的何小东恰好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