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衡一贯是宠辱不惊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却猛地跳起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转身就往回走。
雨下得大了,细雨飘在脸上,竟有几分真实的湿润,像一场虚幻的梦。
陆衡走了一路,就听了一路的下人叫他,“大少爷。”
熟悉又陌生,恍惚间,好像还是少年时身体康健,鲜衣怒马,最是潇洒恣意的好时光。
宋小舟昨夜应酬晚了,醒的迟,陆衡用力推开门时,他已经坐起了身,睡意惺忪,一见他,说,“谨之,你去哪儿了?”
陆衡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宋小舟。
宋小舟揉了揉眼睛,赤着脚下了床,就要黏他身上,却陡然被拥进了一个怀抱。
陆衡抱得紧,又用力,像是要将他嵌入胸膛,如雷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一下子就将宋小舟惊醒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环抱住陆衡,摸了摸他的后背,叫他,“谨之。”
陆衡低头看着宋小舟,拿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
宋小舟蹭了蹭,旋即一怔,竟不是凉的,而是湿的,温热的。
四目相对,宋小舟呆住了。
陆衡垂着眼,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宋小舟猛地睁大眼睛,两只手都摸上了陆衡的脸颊,脖颈,竟当真都是热的,他衣襟氤氲着水汽,却鲜活的不得了。
宋小舟咧开嘴笑了起来,旋即眼眶却是一红,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语无伦次地说,“怎么,怎么回事?”
2
如何获得新生的,陆衡并不知晓,宋小舟同样说不出个所以然,可这于二人而言,简直是泼天惊喜,哪里还顾得上追根溯源。
何况,二人走到今日,深谙且惜当下。
这仿佛一场梦,可没有更好了。
宋小舟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一个劲儿地傻乐,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紧紧抓着陆衡的手,还时不时地拿来碰碰脸颊,甚至亲上一下,弄得陆衡都罕见的,有了那么点不好意思。
外头还下着雨,宋小舟不管不顾,拉着陆衡就往外走,走过一个人都要故意停一停,炫耀似的。
陆衡嘴角噙笑,握着宋小舟的手,两只手都是热的,十指相扣。
陆宅中的下人好像对陆衡的出现毫不惊讶,仿佛他本就是在这宅中的,没有早逝,没有那一段不堪的往事。
宋小舟还带着陆衡去了府外,二人迈过长街,撑着伞,雨水淅淅沥沥地敲打伞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湿意。
下了雨,街上行人匆匆,鲜有驻足的,只有他二人有这闲情。
宋小舟说:“做梦似的,谨之,嘿,活生生的谨之。”
他开心坏了,全然变成了一个孩子,没有半点陆家当家人的沉稳果断。
陆衡看得心都软了,捏了捏他的指头凑唇边咬了一口,道:“做梦么?”
宋小舟又笑,走也不好好走,就爱往陆衡身上撞。陆衡索性搂住他的肩膀,道:“衣服要湿了。”
宋小舟仰起脸,小兽似的拱他的下颌,小声道:“湿了,湿了好,湿了你给我换嘛。”
耳鬓厮磨最缠人,宋小舟眉梢眼角都是快乐,简直让人没办法,陆衡情不自禁地去吻他,唇舌是热的,呼吸也是热的,分外地缱绻,又莫名地觉出几分痛意。
二人在伞下吻了许久,陆衡一只手捏着伞柄,一只手握着他的脖颈忍不住越吻越深,分开时,宋小舟嘴唇是红的,眼里氤氲着水汽,喘着说,“我们回去吧。”
陆衡揉了揉他的嘴唇,哑声道:“好。”
二人握着手,掌心难耐地贴着,没成想,才刚刚走几步,就听一人喊了声,“宋兄。”
一个锦衣青年在檐下,长身玉立,笑盈盈地望着宋小舟。旋即,目光落在陆衡身上,又看了看二人交握的双手,眉梢一挑,有几分若有所思。
宋小舟看着他,叫了声,“韩兄。”
二人寒暄了几句,青年看着一言不发的陆衡,道:“这位是?”
陆衡还未开口,宋小舟已经坦然道:“我夫君。”
“陆衡……”他像是终于有了这么个机会,可以让人看见陆衡,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的谨之有多好,语气颇有几分自傲,道,“我们已经成亲很多年啦。”
韩姓青年怔了怔,拱手道:“原来如此,陆兄。”
陆衡无声地笑了笑,眉宇间的戾气在宋小舟说出「夫君」二字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散了,从容地颔首应了声。
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回去时,陆衡问宋小舟,“他是谁?”
宋小舟道:“一个北边儿来的商人,想和咱们谈生意,见过两回。”
他这么一说,陆衡又想起宋小舟已非当日小奴隶,而是他一手教出来的,独当一面的陆夫人,陆家的当家人。
他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宋小舟勾了勾他的掌心,笑嘻嘻地凑过去亲他的鼻尖,说:“谨之,你不要不高兴。”
陆衡道:“我没有不高兴。”
宋小舟又亲他,说:“我好高兴,看见他们都看见你了。”
陆衡看着他,脸上慢慢地浮现了笑容,逗他:“小舟,你刚刚叫我什么?”
宋小舟后知后觉地害臊了,含糊道:“叫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