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安突然有些痛恨盛迦,痛恨她非要再次走近自己,痛恨她非要再将过去的宋霁安翻出,痛恨她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个样子喜欢悄无声息地给人一击,痛恨她为什么要逼自己认清现实,如果她不提起自己的变化,或许自己不会这么快意识到这一切。
可她最痛恨的或许是自己。
她痛恨自己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她痛恨自己被软弱所占据,她痛恨自己消失的勇气。
在挪威和在景江真的有那么大的不同吗?在挪威她们之间的矛盾就不存在了吗?
为什么挪威可以,景江就不可以?
是借口,一切都是借口。
唯一的答案是因为她在重新见到盛迦的那一刻,也在心动着。
年少时未曾完成的梦,在盛迦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膨胀成了贪婪,令她只能努力克制着想得到盛迦的欲|望,直到盛迦替她找到了借口。
看啊,我们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我们可以做我们想要的一切。
于是宋霁安便真的不去克制了,她便真的将一切都抛去脑后了。
她们是两个虚伪的,蓄意欺骗着对方,哄骗着对方的坏人。
现在梦醒了。
宋霁安看到了挪威之行的真面目。
可是她开始怀念过去的自己了。
没有哪一刻令她更想回到过去,变回那个勇往直前的宋霁安。
她不知在床上静静躺了多久,直到门铃声在屋子里重复地响起。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可拉开房门见到的却是本该离去的盛迦。
她应该像宋霁安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遵守两人的约定的。
“你怎么还没走……”宋霁安看着门前的盛迦微愣,心底不知为何隐隐有些不安,盛迦异常的登门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盛迦看向她通红的眼圈,眸光微变,却在乖乖回答她的问题,“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是什么?”
盛迦笑了笑,“楼下的太阳太大了,车抛锚,走不了,我只能上来找你。”
“真话呢?”
盛迦的目光认真起来,她抬手触碰向宋霁安的脸。
挪威整整四天的旅程并不是一点改变都没有的,起码此刻宋霁安因为对盛迦身体和气息的熟悉,她甚至忘记了躲避。
盛迦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眼尾,摘下了那滴眼泪,她注视着她轻声说:“因为不放心,总觉得你好像正陷在痛苦里。”
她在楼下坐了整整半个小时,最终还是做出了另一个按她此刻的计划不应该做出的决定。
人的情感,是不能按部就班的。
这是宋霁安教会她的道理。
她并不知晓自己重新上楼会带来什么影响,会不会与她意料中的发展出现偏差,会不会被宋霁安冷漠地请走,她只是觉得那一刻她该上楼看看。
但在宋霁安开门的这一刻,或许这个决定并没有做错。
宋霁安握紧了拳头,她刚刚干涸的眼泪在盛迦这句话下再忍不住,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你不应该上来的,”她哑声说:“你不上来,说不定我可以恢复正常。”
“你指的正常是变回我们再次见面时的宋霁安,还是变回十八岁的宋霁安?”盛迦反问。
宋霁安咬牙笑了一下,眼泪却越落越凶,她握紧的拳头终于打到了盛迦肩头,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不是在泄恨,只是在嘲笑盛迦的明知故问。
“我变不回十八岁的宋霁安了,”她说。
“那二十四岁的宋霁安该是什么样子。”盛迦问:“起码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她自己或许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宋霁安冷声说道:“你又怎么知道二十四岁的我不想变成这样?”
“因为你在哭,”盛迦直白地回答:“因为你在痛苦,你在哭,无论是初次见面时的宋霁安还是十八岁的宋霁安,你都已经变不回去了,不是吗?”
“因为我已经带给了你改变,因为你也想畅快肆意地生活,因为你从头到尾,心底的冲动都只是被压制不曾被消磨。”
“盛迦,你真是个混账,”宋霁安的情绪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她有些崩溃地说道:“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在十八岁改变我一次,又要在二十四岁再改变我一次?”
“我不是你的玩具,我承认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不可以放过我吗?”
回应她的是盛迦的拥抱,盛迦将她紧紧抱住。
宋霁安仿佛突然就失了力,她顺着门框跌坐到了地面,她知道自己只是在不理智的时候向盛迦迁怒而已,可是她在看到盛迦的那一刻,委屈就已经再难控制。
她也知道,只有盛迦,哪怕她用这样尖锐的言语去迁怒也不会愤怒,因为她这是属于她们之间的默契,她太了解宋霁安,宋霁安也太了解她。
宋霁安的眼泪大颗大颗落到了盛迦手腕上,打湿了她的肩头,她在痛苦中挣扎着,不知该走向何方。
“没有,”盛迦拢住她的后脑勺,让她能更紧地靠在自己肩头,不知为何,她眼底也有了湿意,她重复道:“宋霁安,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不可以放过你。”
因为宋霁安已经在她的介入下失去了龟缩的躯壳,她已经摇摇欲坠,她只能选择前行。
“宋霁安,让我试一试好吗?”她的眼泪砸在宋霁安耳畔,她靠在宋霁安耳边恳求,“求求你,相信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