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屼点点头,表示知晓,回头跟曹青豫道:“曹大人,属下内人今日正好送来些吃食,不若大人也留下用一些。”

曹青豫抚抚胡须,笑眯眯的道:“甚好甚好。”

静然手脚麻溜的摆了一盘子醉蟹在案几上,前两日他炒的花生米倒了一碟子出来,还有牛肉干,又买来两小坛清酒给两位大人喝。他还听了大奶奶的话,专门置办个小炉子,这会儿抓了几颗青菜,几把面条跟肉干煮面去,等着两位大人喝酒吃菜后正好垫垫胃。

曹青豫一尝这醉蟹就哎哟一声,“燕郎中的娘子准备的这醉蟹味道可真地道,比我府里头的厨师做的还要好吃,等我回去可要借你府上的厨子使使啊,我家夫人最好这一口的。”

燕屼无奈,“一会儿我写信给内人,让她去大人府中送两坛子过去就是。”

两人虽是上峰属下的关系,但曹青豫极赏识燕屼,平日同他说话也是温和有礼,展露本性。再者两人在这地方相处两月有余,实在有一种共患难的感觉。皇上到底是怕燕屼年纪轻轻,镇不住这些官员,让他这个工部尚书来坐镇。

两人一口气吃掉半坛子醉蟹,最后还是被默然收起来的,怕吃多两位大人受不住,吃饱喝足,曹青豫心满意足的离开。当天夜里睡下前,燕屼给姜婳回信,温情缠绵,最后才说曹大人很喜这醉蟹,让她得空去给工部尚书府送两坛子过去。

过了两日,曹青豫神清气爽的跟燕屼挥手告别,骑马离开,等到燕屼的信送至京城,已经三日后,曹大人彼时也刚刚回京去,见到妻子儿女也不由想念的慌,于曹家办过家宴进宫复命。南下治水和水利的事情主要是燕屼监督的多,曹青豫懂的甚少,跟皇上汇报些,也是半吊子,皇上体恤让他回去休憩几日在上朝。

这日早起用过早膳,检查过儿女功课,跟着妻子说说南下的事儿,外头婆子进来通传道:“夫人,燕府的大奶奶递了帖子进来,说是想要拜访。”

曹夫人惊奇道:“燕府?”转头望着曹青豫,“老爷,可是你属下那位燕郎中的家室?怎么这突然来府中拜访……”

曹青豫恍然大悟,笑着把那日跟燕屼一块吃醉蟹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我还说你最喜这口,要请燕府的厨子来府中帮着做些醉蟹呢,想来是燕郎中给他娘子递了信的来送醉蟹的。”

曹夫人佯怒道:“哎呀,老爷这般说,到时候京城岂不是要传遍我是个贪吃的,老爷面上都要无光了。”

曹青豫笑眯眯的道:“京城谁不知夫人你呀,就爱美食。”

曹夫人白了曹青豫一眼,让婆子把人引过去正厅里,备上茶水点心,她过去亲自待客。

姜婳收到夫君来信也颇为好笑,好在府中醉蟹做的不少,还剩下几坛子,所幸都给曹府送去,寻了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就要出门去,看着身边几坛子醉蟹,姜婳不由的感慨,别人家的太太夫人拜访上封,谁不是好茶好物的往里头送,她可好,就送这么几坛子醉蟹。

去到曹府,婆子进门通传,很快过来,温声细语的跟她问好,又引着人过去厅里,身后跟着阿大拎着几坛子醉蟹,脚步沉稳。

曹夫人坐在厅里上首位置,正捧着杯茶水啜着,一抬头就见到个雪肤花貌的姑娘,肤白如玉,眸子盈亮水润,着一身紫檀色缎织掐花对襟褙子,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挽着一个圆髻,发髻上插着一支赤金镶碧玺石簪子,这般老气的颜色她竟穿的极出彩,把那艳丽的容貌生生压制出,透出端庄明艳。

曹夫人心里忍不住吸口气,暗暗道,好一副明艳清丽的容貌,京城这般容貌的姑娘怕是都没两个,幸好这燕家大奶奶不常在外走动,否则不知多少姑娘小媳妇的要嫉妒她这幅容貌的。

等到婆子领人进来,曹夫人笑盈盈的起身迎过去,笑道:“可是燕家的大奶奶。”

姜婳笑道:“正是,见过夫人,这般冒昧上门,还盼着没有打扰到夫人。”

曹夫人热情的拉着姜婳入厅里坐下,笑道:“哎呀,还不是我家老爷,乱说什么话,嚷的处处都知道我是个好吃的。”

这位曹夫人长的白净富态,看着和气,姜婳挨着她下首位置坐下,神情多几分真诚,“夫人说笑,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可见这饭食才是重中之重,若不吃饱吃好,如何能好好的安置家事,乃至于国事天下事,这口腹是任何人都不能抛弃的,也离不开的。我前些日子在家整整吃了五六只蒸蟹,可把我家丫鬟给吓着。”

曹夫人仿佛找到可述说的人,拉着姜婳道:“可不是,这话说的有理儿。”又望着阿大手中拎着的坛子,笑道:“哎哟,这傻孩子,怎么还把这么沉的东西拎着在,赶紧搁一边去吧,然后去隔壁喝杯茶水吃些果子点心。”

姜婳笑道:“这是我家丫鬟阿大,也是个能吃的。”

“能吃才是福气。”曹夫人笑道。

等着阿大离开,曹夫人揭开那坛子闻了口,眼睛一亮,笑道:“我原先还不信我家老爷的话,还想着这醉蟹当真能让他念叨这般久,如今一闻就知难怪了,这光是闻着就口舌生津,这可真是谢谢燕家大奶奶了。”

姜婳捧着茶盏笑道:“夫人若是喜欢也不枉费我跑这一趟。”

曹夫人开心道:“明儿我使人给我那出嫁的大女儿送上一坛子去,她也喜欢吃这东西。”

姜婳犹豫下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蟹性咸寒,曹家大姐姐要是在月事中或怀着身孕,这东西就碰不得,若无碍的话,吃过螃蟹喝杯姜茶再好不过的。”

“你这丫头可真细心。”曹夫人温言道:“别担心,我家闺女都生过一胎,平日也总吃,不碍事的。”

姜婳点头笑道:“如此便好。”

两人闲聊不少家常话,曹夫人发现这位燕大奶奶脾气好,接地气,说起吃的来那是头头是道,听的她都有些饿了。

第82章

曹夫人与姜婳一番闲聊, 对这位燕大奶奶很有好感,还留她晌午在府中用膳, 姜婳急忙推辞, 表示家中婆婆还在, 要回去陪婆婆用饭的。燕家的情况,京城里有些头脸的人物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知晓燕家就剩下他们孤儿寡母,寡母还是姨母可怜孩子嫁到燕家去的, 这辈子不曾生育,好好把状元郎抚养长大, 实在令人钦佩。

送姜婳出府,曹夫人张罗着给嫁入勇毅侯的大闺女送坛子醉蟹过去, 曹夫人育有两儿一女,长子已成亲孩子都有两个, 长女曹宜兰嫁到勇毅侯府里头, 还有个幼子今年不过十岁,养在身边,另外府中还有个老实巴交的姨娘跟庶女。

曹宜兰长相随曹夫人,白净温和,略丰盈, 一双丹凤眼很是出挑, 两人的面相俱是看着和气,实则不然,脾气反倒有些强硬, 勇毅侯府的情况有些复杂,她嫁的是嫡长子,府中当家的却是勇毅侯夫人,这位勇毅侯夫人乃继室,表面瞧着和和气气的,惯会装柔弱,哄的勇毅侯服帖的很,往后的爵位还不定落在谁头上。

当然了,勇毅侯的嫡长子只要没犯错,勇毅侯也不好把爵位求给小儿子,若真如此,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就连皇帝都不会肯。反正勇毅侯的情况复杂,好在侯府的嫡长子跟曹宜兰一条心,性子稳妥,曹宜兰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曹夫人上门让侯府下人跟侯夫人通报声,侯夫人跟她闺女也不对付,曹夫人懒得去应酬她,直接过去寻闺女说话,让她尝尝这醉蟹,同她说了燕家大奶奶的事儿,让闺女往后多照看照看,曹宜兰笑眯眯的称是,也不由的对这状元郎的娘子好奇几分。

…………

日子眨眼而过,转眼到十二月初,天儿越发冷,一早起来姜婳窝在屋子都不想动弹,还不住的跟珍珠翡翠道:“这京城的天儿怎么这般冷,这才十二月,等着过年那会儿可怎么过呀。”屋子里都备着两盆炭火,姜婳还甚是忧心。

珍珠也是愁着,京城可比苏州冷的多,京城这地儿也不处在正北方,用不着炕,冬天一般都是地暖或者炭炉子取暖,这宅子没地暖,只能用炭火取暖,她思虑片刻道:“大奶奶,路管事儿前些日子置办的几处宅子,有个三进的,里头用的是地龙,若是大奶奶实在受不住这些冷气,不如……”

姜婳摆摆手,“别吧,好歹熬过今年再说,等着姑爷回来再同他商议下吧。”那处的宅子她听路管事说起来过,距离这儿不远,三进的住处,比这里宽敞不少,府中再塞些护卫奴仆都是够的,而且里头各院的风景都不相同,有处腊梅院子,荷花塘,桃林,桂花林,虽说是三进,但可比如今住的二进的宅子宽敞快一倍。

用过早饭,姜婳窝在铺着厚毯子的榻上看书,快晌午才起来转了转,推开房门出去看了眼,天空阴沉沉的,北风还刮着,她喃喃道:“怕是要落雪了。”

姑爷待的那地方也不知怎样,他平日忙,姜婳亦不敢总给他写信,两人就联络过两次,他说过年会回来,还有两月才过年,只盼着他一切安好,平安归来。

没甚事情可做,姜婳用过午膳小歇片刻,下午端来针线篓子,给姑爷做的两身厚实些的中衣,刚忙活一会儿,珍珠进来低声道:“大奶奶,护国公来人了。”

陶家?姜婳皱眉道:“护国公府的人来作甚?”

珍珠也是满面愁容的,“说是给大奶奶递帖子的,这会儿正在厅里等着在,大奶奶可要见人,奴婢估摸着是想邀大奶奶去护国公府做客的,听闻陶府每年十二月都都会邀人去府中赏梅听戏,奴婢估摸着,这陶县君没安好心,大奶奶若是不想见人,奴婢就推说您身子不舒服,不能见客,拒了这次吧。”

满京城的谁不知道陶家那位县君性子娇蛮,又跟她们家大奶奶有过节,怎么会好心来邀大奶奶去府里头赏花吃茶,怕就是想落大奶奶的面子,让大奶奶出丑呢,着实可恶的很。

“这怕是不成的。”姜婳坐直身子,盯着案几上的针线篓子,“前些日子我也出门应酬过两次,如何能用生病糊弄县君?她若真心是想为难我的,定不会让我如意,我若真说身子不舒服,她就敢立刻去宫里头找太医帮我诊治,你说我如何能用这个借口。”怕是任何借口都不能用的,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姜婳搁在手中缝制一半的衣裳,淡声道:“扶我起来吧,我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