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放在纱帐,姜婳很快入睡,倒是贵妃榻上的燕屼辗转反侧,一夜未曾睡好。

翌日一早,姜婳睁眼,天色刚亮,她撑起身子轻唤了声,守在廊庑下的丫鬟们便鱼贯而入,伺候着她梳洗起身,姜婳问:“姑爷呢?又在外头练拳脚吗?”

丫鬟应是,姜婳就不吭声了,趿拉上绣鞋站在床榻上让丫鬟们帮着她穿好衣裳,又系好衣带,坐在妆奁前梳好发髻,姜婳惯常对着铜镜发呆,等着发髻梳好,丫鬟挪走铜镜,她才回神,燕屼正好练完拳脚进来,额上有汗,姜婳望着他,见他去到净房,不大会换了身靓蓝色锦锻棉直裰,清爽的出来。

早膳是牛乳,栗米粥,竹香芋儿卷,豆腐脑,葱花饼和几样清炒小菜,姜婳用完牛乳和一碗栗米粥,吃了两块竹香芋儿卷和一块葱花饼才放下碗筷,见对面的燕屼正在吃豆腐脑,白嫩的豆腐上浇着猪骨汤头,黄豆,碎花生,大头菜粒,鸡丝,芹菜碎,香葱和一些油辣子。

他吃的很香,姜婳常吃浇着桂花蜜的豆花,咸辣的还未吃过,她巴巴的望着他:“咸的好吃吗?”

燕屼不爱吃甜食,点头道:“鲜香爽口。”

姜婳忍不住了,回头跟珍珠道:“珍珠,帮我也浇一碗咸的,少些辣子,不要香葱和大头菜……”

燕屼抬眸望她,还挺挑食的。

珍珠有些担心:“姑娘,您方才用了不少吃食,奴婢帮你少弄些,免得一会儿积食不舒服。”

“好吧。”姜婳妥协。

珍珠麻溜的帮着添了小半碗豆腐脑,姜婳尝了口,味道的确鲜香爽口,可她的确不爱咸辣的食物,小口小口慢慢把半碗咸豆花吃完,吃完果然有些涨着,她伸手揉了下腹,吩咐下去:“珍珠,去备山楂糕,一会儿去寺庙的路上吃些。”

珍珠晓得主子这是吃多了,点头下去准备东西。

东西准备齐全,姜婳和燕屼一块出姜宅,马车早备好。今日和燕屼一块同行,便只带了珍珠一个丫鬟。

姜宅外,马车旁,范立站在一侧等着姑娘出来,待见着姑娘和姑爷一同出来,他脸色微青,暗暗握紧拳。姑爷生的高大俊朗,他自惭形秽,略微低头不敢再看。

燕屼先抬脚上了马车,姜婳站在马车下望他,他半蹲下身子伸手:“手给我。”

姜婳仰头望他,伸出手臂,他轻轻一扯,姜婳顺着他的力道攀上马车进到车厢里。珍珠自然不敢让姑娘姑爷扶她,对一旁立着的马厮道:“搬个小杌子过来吧。”

范立急忙搬着小杌子放好,让这个面容清秀的丫鬟上去马车里。他趁此机会偷偷抬头望一眼姑娘,见姑娘正支着下巴坐在软垫蒲团上,并未看他,他心里一阵失落。

马车一路朝城外而去,车中三人都未说话,燕屼闭目歇息,姜婳支颐靠在迎枕上,思绪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颠簸到城外,途中姜婳时不时揉腹,有些懊恼,当真不该用那半碗豆花。

珍珠道:“姑娘,用两块山楂糕吧,会舒服些。”

如玉手指拈起一块山楂糕,姜婳顿了下,问燕屼:“夫君可要吃些?”

燕屼睁眼:“不必。”

姜婳淡淡哦了声,这才把山楂糕递到口中,软糯微酸,带着清甜,味道不错,她吃了两块才停下。

巳时末才到城外寺庙,寺庙位于石竹山上,这山与青山城正好一南一北,对立而望,两座山峰并不巍峨,重元寺位于石竹山顶上,供奉的释迦牟尼佛。

爬了小半刻钟才到山顶上,重元寺香火旺盛,来求佛的香客络绎不绝。

到了正殿前,姜婳回身道:“我去里头上柱香,你们在外头等着我便好。”

珍珠和燕屼留在殿外,姜婳一人入内跪在蒲团上虔诚上香,求得佛祖庇佑,起身添了二百两的香油钱,想了想,又去求得两个平安符,一个赠与爹爹,另外一个送与燕屼,再有两月他便要启程去京赶考,也祝愿他路上顺顺利利。

将两枚平安符收到香囊中放好,正打算出殿,小腹有些不适,想来是早上吃的多有些积食,她便转身去到寺庙后院,那里是香客小歇的客房,里头设有出恭的地方。

寺庙的茅房极为简陋,姜婳忍住不适,片刻便出来,去到井边提水盥洗,取帕子擦拭干净手指,这才觉舒服了些。

后院极清雅,墙边有片竹林延伸到院外,竹枝挺拔,郁郁青青。

今日来歇息的香客不多,院中只有姜婳一人,她盥洗好正打算去正殿前,身后忽有一抹坚硬身躯贴上,一只大掌搂住她的腰身,束住她的双臂,另外一掌轻而易举的捂住她的口鼻。

第32章

姜婳突被这一变故惊呆, 随即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继而大力挣扎起来, 手中的帕子落在地上,踢倒旁边的一只木桶,冰凉的井水倾斜而出泼在她的绣鞋上。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太多可能, 是姜映秋找人来掳她的?还是遇上歹人?或是谢妙玉心生恼怒找男人来毁掉她?她自责,为什么不能警醒些,明明知道姜映秋和谢妙玉心肠歹毒,明知道她们在打大房的主意, 明明知道她们恨不得毁了自己啊。

因着害怕瑟瑟发抖,眼泪啪嗒落下, 滴在那捂着她口鼻的手掌上,那人如同被烫一样, 身子僵硬起来。

“别怕别怕, 婳婳,是我是我, 我不会伤害你的。”那人低头在她耳畔喃喃细语, 嗓音温柔。

姜婳怔住, 声音耳熟,她低头见这人大拇指上带着一个白玉扳指, 那玉扳指她很熟悉, 是沈知言的, 身后的人是沈知言。

姜婳大力挣扎起来。

沈知言贴在姜婳耳边温和道:“婳婳, 别挣扎,我只是有些话同你说。”他强行搂着她的腰朝着后边的客房而去,姜婳越发使力反抗,如同蚍蜉撼树,无济于事。她很快被拖到客房的房檐下,沈知言用身子撞开房门,拖着姜婳进入。

待关上房门,沈知言不敢松手,“婳婳,只要你乖乖的,我就松手。”

姜婳咬牙,点头。

沈知言慢慢松手,姜婳转身,面若寒霜,“沈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陡然见着沈知言的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人真是曾经玉树临风,翩翩公子一样的沈家长子?他似乎没休息好,眼底浓郁青影,下巴上泛着青色胡渣,衣衫几日未浆洗,发皱甚至有了酸味,她皱眉:“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沈知言苦笑道:“我亦不知我想做些什么,只知我万分的后悔,当初怎能如此辜负你,婳婳,我后悔了,我与谢妙玉未曾有过什么的,你为何不肯给我一次机会?便这样随意招人入赘,你不怕引狼入室?”

姜婳冷着面,一双眸子却四下查探一圈,唯一的出口便是他身后的房门……

沈知言激动的握住姜婳的手臂:“婳婳,再给我一次机会如何?我再也不会负你,我喜欢你的,婳婳。”

姜婳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沈知言喃喃:“我让人随时注意着姜宅的动静,知晓伯父去了梁州,猜测你会来寺庙上香给伯父求平安,便早早来了寺庙等你。”

姜婳心里泛起冷意,这人说的冠冕堂皇,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可上辈子啊,她不是嫁给了他吗,他却对她避如蛇蝎,成亲两载,竟连她手指都未碰过一根,不过是因为毁了容貌,这口口声声的喜欢,亦不过是中意她这幅皮囊。

“沈大哥,放我离开吧。”姜婳垂眸,眼睫颤颤,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