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要是能醉死了,还真是挺便宜他们了。
因为一直没怎么吃东西,胃实在负荷不了这种强烈的刺激,俩人全是三分之一都没喝到就吐的不行了,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走,在快到六点的时候,石毅的手机毫无预警的震了起来。
那铃声是石毅专门设的,他知道是陈诚。
忍着头疼欲裂的感觉摸过茶几上的手机,石毅接起电话的时候心底一阵阵的发慌。结果,那边只有一声咆哮的怒吼:“石毅你个混球赶紧滚到医院来!你爸被你气死了!”
英鸣看着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还没来得及问,石毅夺门而出。
一路上石毅是闯着红灯开的车,英鸣在旁边一直死死皱着眉,他们的车几次差点出事他也没吭声,赶到医院找到急诊室,石毅在听到他爸人在手术室之后整个人无力的跌靠在椅子上。
面无血色。
英鸣手脚冰凉的站在边上,石毅的妈妈看见他们两个到了就开始流泪,也不过来说话。因为石毅的父亲身份特殊,是单独安排在师干诊室,一层楼道除了护士和值班医生也没见什么人,陈诚站在边上,脸色阴沉的吓人。
手术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医生出来的时候石毅甚至没挤出力气凑过去,就听见摘了口罩的男人皱着眉交代:“石将军是高血压引起颅内出血,情况并不乐观,我们稍后会安排会诊,但是你们最好有心理准备。”
简单的交代完医生就去打电话了,石毅的妈妈因为医生的话几乎崩溃了,一直压抑的哭声突然爆发出来,整个人无力的靠在边上,捂着嘴拼命压抑自己发出的悲鸣。
石毅整个人已经傻了。
他大脑一片空白的靠在边上,等陈诚走到他跟前一脚把他踹到地上的时候,他连下意识的抵抗都不会。
英鸣攥着拳在旁边站着,没上去扶也没说话。
“妈的,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啊?石毅,你到底有脑子没有,你知不知道你爸高血压已经很严重了?我本来还想着你能主动跟你父母说清楚,你个孬种一直缩着都不肯告诉你爸妈,怎么,你也开不了口是吧?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干嘛去了,啊?我警告过你,你都当我的话是耳边风是吧!”陈诚显然气疯了,石毅被踹了一脚就半跪在地上,陈诚看他这样怒火烧的更厉害了,上去一把将人拽起来,挥手又是一拳。
“我三番四次让你多回家,你听过么?你爸的身体情况你知道多少?你现在跟你妈说,那些他们以为你在忙工作的时候你都在干吗,啊?你过年干嘛去了,你到底是忙的哪门子工作,都他妈的说清楚!”陈诚一边骂一边把石毅扔到旁边哭的已经快要崩溃的石毅妈妈面前,石毅浑身哆嗦的跟触电一样,抖着手想去握他妈的手,结果被一把挥开。
“……石毅!”
他妈只是哭着挤出这么两个字,就再也止不住口中的呜咽了。
英鸣看着眼前的惨烈,所有人扫到他的视线都跟刀子一样的冷,他看着石毅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吭声,感觉心底那片本来就发寒的地方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会诊的医生很快就到齐了,会开了半个小时,最后决定做紧急开颅手术,石毅他们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医生和护士忙进忙出,一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熄灭了他父亲被推了出来。
三四个医生跟在旁边,一脸的歉意。
“对不起,将军……”
在母亲悲怆的痛哭声中,石毅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连一动都没动,从英鸣的角度看过去,他被陈诚打掉了眼镜的眼中,满是死寂的茫然。
99
99、第 32 章 ...
石毅父亲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时候,心电图其实还在跳动。
只是那条代表着生命的曲线抖动着起伏时,就会如同撕扯着旁边人心脏一样让人自心底涌出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石毅几乎是呆滞的被陈诚拽起来,一直拉到重病加护病房外,隔着窗户看着里面自己最亲的家人,看着规则单调的频率维持着冰冷的声响,如同诅咒。
“石将军的高血压本来就很严重了,加上昨天还喝了不少酒,这几次他来体检我反复强调过将军不能在碰烟酒了,对他身体的损害太大,而且药也没有按时服用……虽然送来医院的时间很迅速,但是,唉……”说话的是石毅父亲的主治医生,他每说一句话,石毅的母亲就哭的更加难以自已,石毅虽然站在旁边,却仿佛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一样,眼睛就死死的盯着病房里床上躺着的人,嘴唇一直抖,就是发不出声音。
他再加护病房外面守了整整十个小时。
一直守到心电图上的跳动最终归为了一条直线。
那刺耳的声音,让石毅脑中所有可以称之为理智的东西,都被磨成了粉末。
旁边他母亲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他父亲以前的战友,下属,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圈人跟着流泪,他却始终像个木头人一样僵硬的立在所有人周围,对其他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真的不知道他爸的身体这么差……
他真的不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一时的逃避懦弱会造成这样的结局……
早知道。
脑子里浮现出这三个字,他很轻的皱了下眉,身边有人跟他说节哀顺变,他只是有点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把头垂了回去。
陈诚一直陪在旁边,家里所有的亲戚只要是能过来的差不多都过来了,有人陪着他妈妈,有人忙着张罗一些其他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多说什么,就算是零星碎语的安慰,也似乎只是走一下形式,石毅就沉默的站着,看着来来去去的人,听着断断续续的哭声。
在所有人的最外围,英鸣也站着。
有人对他投注过好奇打量的视线,但是一般都不会多做停留就移开了,这个氛围基本上都觉得不适合他出现,可是没有人开口赶他,他就在旁边安静的站着。
这时候,他总不能放着石毅一个人。
告别仪式定在后天,所有的手续都是陈诚去办的,现在他基本上算是唯一说话还能够主持住局面的人,石毅从被他打过之后就一直保持着那种状态,甚至包括最后守在他爸爸的遗体旁边,就只是盯着遗体看,被要求鞠躬的时候才会很轻的动一下。
那些看着他从小长大的长辈,走到他面前多数都是摇头叹气,虽然对外都说石毅的父亲是病死的,但是他跟英鸣的事情传的那么沸沸扬扬,多少都会耳闻到一些。
他父亲的一位战友更是干脆狠狠攥着他的胳膊:“石毅,你父亲一辈子以你为傲,你怎么……唉!这么糊涂!”
那股力道,像是要把石毅的胳膊就这么拆下来。
他连眉头都没皱的忍受着那股力道,周遭那些目光,无声的斥责,都跟刀子一样划的他浑身一抽一抽的疼,脑子里全是最后跟他父亲谈话的样子,想起那些破碎的少年记忆,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样子,他父亲教训他的样子,笑的样子,抽烟的样子,喝酒的时候,看报纸的时候,越想石毅心里就越重,那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的重量衍生出了成片的黑暗,盖在他头顶和眼前,一点点的夺走他的感官。
告别式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他甚至没有感觉。
周围的人都走光了,也没有一个人叫他起来,英鸣看着石毅跪在大厅中央一动都不动,觉得四肢发麻的刺痛着,没有过去叫对方,石毅跪着他就陪着一起站着。
还是负责送葬的殡仪员后来发觉石毅还在,就把他拉了起来:“这个厅一会儿还得用,你父亲已经走了,你也节哀顺变吧……”
旁观人的安慰永远不冷不热,石毅被拉起来也没怎么动,英鸣这时候过去很轻的叫了他一声,却没能让对方正视他的存在。
过了很久很久,英鸣才听见石毅喃喃自语的嘟哝出一句话:“爸……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