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跟在柴珃后面的苏长青,很是幸灾乐祸道:“哈哈哈……,苏长瑶啊苏长瑶,你儿子将来是个什么下场,你估计是看不到了,不过你如今这个下场,我可算是替父亲看到了。”
苏长瑶知?道他一直都在刑部大牢里关着,之前还让柴健懋想办法暗杀过两回?,可惜却没有成功。
原本还以为太子会拿他作?伐子,反过来污蔑自己的名声,却没想到太子会这么沉得住气?,直到现在才把人给放了出来,可不就?是为了给她添堵么。
柴珃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心?思,赶忙认领功劳道:“舅舅是我带过来的,母后即刻就?要出发去西山行宫了,想来是愿意看到有娘家的亲人过来送别的,对吧?”
果不其然,听完这话,苏长瑶瞪着柴珃就?跟要吃人一样,咬牙切齿道:“我真恨不得从?未生下过你这么个孽障!”
若不是因?为这个孽障,她当?初也不至于难产伤身,到最后也只有这么一个血脉,连个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苏长瑶此时又选择性地忘记了,她之所以难产,也是因?为自个怀孕的时候疑神疑鬼,跑去丈夫的书房里跟磨墨的丫鬟撕扯时,摔了一跤早产的缘故。
柴珃却半点也不恼,摆出一副无比赞同,却又嬉皮笑脸的神色道:“对对对,早知?道亲生的是个孽障,你当初就不该拦着父皇纳侧室姨娘,不然还能?有个庶子养在膝下,也不至于被逼得给亲儿子下药,指望着有人能给你生一个孙子来当傀儡。”
“你、你这个不孝子……”
苏长瑶的气性依旧不大,可到了这步田地,竟也没有晕过去,只扶着柴键懋的手大喘气?,一副被气?狠了的模样。
柴健懋看着亲儿子,有些失望,也有些心?寒,最后却只化作浓浓叹息,颇为哀伤道:“你才两岁的时候,就?被先?皇接入宫中,与柴璟养在一处,自幼与父母分别,长大后自然与父母不亲近,这也怪不得你。”
大约是想到了什么,柴健懋又自嘲道:“先?皇为了柴璟,可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先?是提拔太子恩师司嵩入政事堂,又指了霍氏女与他为妻,最后再养废我唯一的血脉,真真是好?算计啊。”
柴珃如今可算是看明白,他父皇和母后才真真是同一类人,只要是自己过得不如意,便全都是别人的错。
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柴珃也不指望能?他们能?自省自身,却还是忍不住为皇爷爷辩解道:“在您与太子皇兄之间,皇爷爷从?未偏袒过谁,至少一开?始是没有的。”
柴珃不管柴健懋是如何反应,只慢慢回?忆道:“皇爷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你不足以承担社稷重任的呢?哦,我想起来,大概是在我六岁那?年,您意外让一名侍女有孕,母后责怪你背叛了你们之间的誓言,你跪着求母后原谅,还亲手毒死了那?名侍女开?始。”
皇爷爷倒也不是太在乎那?名爬床侍女的死活,可那?侍女怀着的却是皇家子嗣,你凭什么说弄死就?弄死呢,而且还是为了讨另一个女人的欢心?,却以两条人命为代价。
当?然,那?侍女肚子里的皇嗣,也同样不是皇爷爷失望的原因?。
他真正失望的原因?是自己亲口册立的未来储君,竟然只因?为睡了一名侍女,就?给嫡妻下跪求原谅!
柴健懋和苏长瑶此时都齐齐变了脸色,大概谁也没想到,先?帝爷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如果还是满腔热情的年轻男女,他们大概也不会觉得此事有任何错处,毕竟天大,地大,都不如他们之间的誓言大。
可到了如今这年纪,掌握过权力,也失去过权力,又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呢。
偏偏柴珃还在继续翻旧账道:“对了,皇爷爷是什么时候开?始,彻底放弃您的呢?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大概是老昌平侯上折子,打算请封我亲外祖父为世子,却被您和母后搅黄了的时候。”
柴珃看着柴健懋夫妻,继续道:“母后以太子妃的身份,亲自跑到昌平侯府里大骂外祖父宠妾灭妻,回?宫之后,还又求着父皇以东宫太子的名义,上折子参外祖父不尊礼法、行事荒唐,没有资格继承爵位,并话里话外表明,应将爵位让与刚刚立了大功的苏彦启。”
苏长瑶好?似是找到了底气?,理?直气?壮道:“你外祖父宠妾灭妻,扶庶子上位,本就?不尊礼法,只因?这事便厌弃了你父皇与我,那?也不过是先?皇在为自己的偏心?找借口罢了。”
柴珃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苏长青却又嗤笑道:“呵,宠妾灭妻?苏长瑶,你这一辈子可真就?跟瞎了眼一样,听你生母抱怨了一辈子,便也跟着怨恨了一辈子,可事实如何,你当?真就?一点儿都看不见?父亲若真是宠妾灭妻,你以为你生母还能?好?好?活着,还能?牢牢地握着管家大权?当?年父亲纳我生母在前,娶你生母在后,你生母未出阁之前受继室磋磨,一开?始便与父亲说好?,只求一个正室名分,能?有个安身立命的位置就?好?,可后来怎么就?变卦了呢?想着法地为难我生母不说,还日日都在抱怨父亲不给她情谊,当?真是贪心?不足。”
苏云绕缩在旁边不出声,他今日可真是吃瓜吃到撑啊。
苏长瑶显然与苏长青不是一样的想法,反过来质问道:“做人嫡妻,期盼着丈夫的情谊,又有什么错处?”
苏云绕心?想:倒也没什么错,可这男人早就?心?里有人,你一开?始就?是知?道的,也接受了的,哎……,这也真是没法评价啊。
苏长青看着苏长瑶那?尤不知?悔改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可笑,竟有些意兴阑珊道:“堂叔当?年亲手斩杀了北戎大王子,夺回?北塞六城,按照军功大小,至少也能?封一个伯爵,父亲与祖父当?时还说,有苏氏一门双爵站在太子妃后头,等到先?帝百年之后,太子妃之子与太孙殿下之间,总归也是有一争之力的。”
“……”
太子妃之子柴珃,听了这话,面无表情。
苏长青突然露出大大的笑脸,盯着苏长瑶十分讽刺道:“可惜啊,苏氏这一门双爵的助力,却被你亲手毁掉了,让我来猜一猜,你到底是真的恨父亲宠妾灭妻呢,还是瞧不上父亲没能?力,也没军功,因?此才想要换堂叔来继承昌平侯爵位呢?不过也无所谓,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堂叔注定是不会感激你的,所以你才又想方?设法地想要绑紧与堂叔一家之间的关系,定下堂叔唯一的孙女为儿媳,接她入宫教导,宠着她比对自己的亲儿子都还要好?,然后导致自己的亲儿子,跟别人亲去了。”
苏长青笑得十分感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道:“哈哈哈……,苏长瑶啊苏长瑶,你真是个蠢货,蠢得无可救药,一辈子都分不清,抓住什么才是对你自己最有利的。”
苏长瑶看着他恍了恍神,在转头又瞧了瞧一脸冷漠的亲儿子,终是站立不住,竟一下子软倒在了白玉石阶上,望着满目萧瑟的花园,怔怔出神,默默流泪。
柴健懋倒是痴情,这会儿依旧护在苏长瑶身边,轻言细语地替她开?脱,只说这都是后面才有的事情,当?时谁又能?料到呢。
柴珃见此,却觉得他父皇十分虚伪,好?多事情看似是母后在搅局,可父皇若是不同意,母后又能?成什么事。
他看似是在为母后开?脱,归根究底其实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罢了。
柴珃没有再呆下去,再看下去的欲望,转身将苏云绕从?角落里拽了出来,打算回?府做一些开?心?的事。
田院使说房事不能?太过频繁,也不知?道一天两回?算不算频繁?
这些个在宫里当?差的老郎中,就?是有这点不好?,猴精猴精的,凡事都只说个模棱两可,就?是不肯给个具体的答复。
当?然,柴珃离开?的时候,也不忘记将苏长青也一起带走,毕竟是他从?牢里带来的嘛。
出了宫门,苏长青还得由麒麟卫押着,送回?刑部大牢里去。
柴珃上马车之前,转头提醒他道:“两江私盐案所牵扯到的世家大族,那?些个隐在背后的硕鼠,但凡是你知?道的,都仔细交代了吧,到时候才好?将功抵罪,也能?判得轻一些。”
苏长青听懂了柴珃话里的好?意,只冲他深深地行了一礼,道了一句“多谢”,便跟着麒麟卫离开?了。
苏云绕跟着柴珃上车,一路上眼珠子都在乱转,最后实在忍不住,壮着胆子问道:“听王爷刚才在宫里说那?些话的意思,先?帝其实也是对圣上抱有过期望的,对吧?”
看来太子老乡不行啊,连先?帝这金大腿都没彻底笼络住。
柴珃今日说了许多,突然觉得有些心?累,索性躺倒在了苏云绕腿上,闭着眼道:“对啊,可谁叫我亲爹不争气?呢,到最后连累得我也没有机会了。”
柴珃有些话在刚才其实还没有说完,只又继续道:“皇爷爷最后病重的时候,将我和太子皇兄都叫到了身边,先?是对我说了父皇的种种过错,直言父皇难当?大任,最后才将大旻朝的未来托付给了皇兄,然后又亲笔留了一封遗旨,大意是让皇兄保我一世安康之类的,还让我悄悄保管好?,说是万一以后皇兄对我不好?,就?让我把遗旨拿出来。”
说到这里,柴珃挺没所谓道:“不过我嫌那?遗旨不好?保管,让皇兄帮我收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