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抬头凝视他的眼睛,“在你们看来,我弱小,我看起来幼稚,我的课业不合格,所以我想法不重要是吗?就像你们不顾中国的反对,为了笼络日本人而宣布伪满洲国成立是吗?我是该感激你们的鞭策还是该愤怒于你们的无视?”

自从确认自己的心意以后,远东的消息费多尔也会多加关注,他想离她曾经生活的世界更近一点,但他想不到他们第一次矛盾爆发居然是因为这些消息。

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安娜。”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为自己辩解,这件事情和他毫无关系,他也是从报纸上得来的消息,她不能因此而疏远他。

如果他是一个足够聪明的男人,为了安抚心爱的女孩的情绪,他应该坚定表明自己与此事无关,因为国际局势从来不会因为个人的情感和意志而转移,他们都是时代中的一粒尘埃。

但他同时又绝望地发现,自己毫无辩解的能力和立场,因为他是一个德国人,一个德国的军人,既然享受了这个国家带来的好处,就无法与其不利于他的地方做出切割。

安娜看了他一眼,她显然意识到自己的迁怒毫无意义,也没有道理可言,总的来说,弗雷德里希和费多尔对她都挺好的,而且今天这事说来就是她有错在先,费多尔不过是来捞她一把罢了。

但这时她的情绪乱糟糟的,又没有心情再多说什么。

她向他说了一声“抱歉”就离开了。?

046|三十多岁的老处男陷入爱河

途造成风险,他作为下属看戏归看戏,但不应唆使长官染上这样的“不良嗜好”。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东西无法得到的,不是吗?

费多尔思考了两天,他决定再去见她一面。

两天后他就要带着士官出发去黑森林附近实地军演了,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见不到她,他可能无法安心出发。

他开车到了她学校门口。

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常在这里等她,所以很多学生对他并不陌生。一开始,这些学生似乎很好奇他和安娜的关系,总是向他们投来好奇的注视,但后来也不知道安娜用什么理由解释这段关系,总之,这些学生就见怪不怪了。

费多尔认为她确实有外交的天赋。短时间内和两个男人成双成对出入却不引人非议,这着实需要很大的交际能力才能实现这一点。

他坐在车里漫无边际地思考,注意盯着往来的学生,终于看到她走出来。

那过度纤细窈窕的身影慢慢靠近,宛若丛林中一只轻盈的小鹿出现在他眼中,她依旧明媚的脸庞,黑色眸子里洋溢着的快乐的微光,白色的袜子包裹着的优美小腿,都令他心头颤动,酸胀,心脏像是被泡在了蜂蜜罐子里,又酸又甜。

他应该是想念她了。想到后天就要出发,他就有点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找她,竟然在日复一日的纠结中凭空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他过往三十多年的人生已经蹉跎诸多岁月,如今和一个花季的女孩站在一起是如此沧桑疲倦,没有道理再把时间浪费在等待上。

她说得对,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明亮的眸子闪过惊讶的情绪,而后朝他走来。

她怀里抱着一些书,停在他的车边。

她略微弯腰,黑色的长发掠过她的脸庞垂落到胸前。

她主动向他招了招手,笑容明媚,眉眼弯弯,“费多尔先生,下午好呀!”

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心事,一些不快乐的情绪都会被她在当天消化掉,第二天又会恢复活力满满的状态。

她想,或许是因为她以一种过客的心态对待这个世界吧,对于穿越这件事,她始终存在这种心理。她很渺小,也不聪明,无法改变什么,既然这样,何苦庸人自扰呢,她需要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更何况,费多尔这么多天不来找她,可能也是对她的学业监督进行了一些调整,不再卡得那么严格,也不再时时刻刻监视着她,安娜当然对此感到很开心。她认为,这样的相处方式就很好。

看见她依旧活力四射的样子,这一瞬间,费多尔的所有纠结,踌躇,困惑,不安,都成了水中的泡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躲了她那么多天。

仿佛听见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咏叹,他用略微沙哑的嗓音说:“安娜,下午好。”

安娜笑眯眯地说道:“今天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我昨天去了别墅,和弗雷德里希通了话,他说他在波士顿很好,他很想念我们所有人。”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你这个哥哥哦。”

“嗯。”但他清楚知道,后面那一句一定是她擅自添加的,她认为这可能会让他感到开心,而弗雷德里希根本不会做出如此表达。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余光一瞥,突然向他道别:“费多尔先生,我朋友来了,我得走了,抱歉。”

费多尔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看到了一个正当青春的男孩,不可否认是长得高大英俊,但看起来非常蠢,笑起来的样子更加蠢,仿佛满脑子都塞满了肌肉的那种愚蠢。

费多尔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刻薄的评价。

安娜蹦蹦跳跳往那个男生跑去,伸出手挥舞打招呼:“埃里希,我在这,我们走吧!”

坐在车里的男人突然觉得空气有点拥挤,他感到有点烦躁,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碍眼,于是他下了车,走向两人。?

047|养女VS养父

发严重的后果,费多尔等她冷静了一段时间才开始兴师问罪。

“我认为,这件事情你有必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要撒谎,我会知道真实的答案。”

眼看着瞒不过,安娜自暴自弃:“好好好,给你解释。我的母亲是你的中国恋人,但是由于各种原因你们不得不分开,多年后,我来到德国求学,遇见母亲的初恋,顺理成章成为你的养女,接受一位长辈的照拂是一件不会引人注目的事。”

费多尔:“……”

他虽然在沉默着,但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原来,每一件离奇的事件背后,都必定有一个更加离奇的原因。

他不仅多了一个养女,还多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初恋情人。

德国人素来严谨,也因为这种严谨被很多人视作无趣,费多尔以前并不认为真实情况如此,但遇见她以后,他发现德国人确实挺无趣,因为一般的德国人根本讲不出如此离奇的故事。

“你非常有潜质成为下一个阿加莎·克里斯蒂。事实证明,最顶尖的推理小说家也难以还生活的离奇真相。”他评价道。

这人嘴巴毒得一批,安娜扁嘴不语。

“为什么不说我和弗雷德里希的关系?”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