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违背伦常雌伏在男人身下的男人,天生面对女子就不免要自惭形秽的气弱几分,何况是这么尊贵的一位贵女,看她一眼都恨不得委顿到泥土去呢。

想着,众人都有些不知道什么意味的看着外面的夙歌。挂牌日遇见这么位女客,该羡慕还是该同情,他们也说不出来。

牡丹包厢内,挺着个满是肥油的大肚子,躺在妖媚少年腿上张嘴让人喂葡萄的国舅爷皱起了眉头。

他早放话出来,夙歌他要定了,这谁吃了豹子胆在跟他叫板?

“一万两千两!”狠了狠心,国舅爷咬牙道。

“一万,金子。”井抱着头蹲在椅子上,死就死吧,他不管了。

国舅爷爷“呼”的一下坐了起来,整个西厢一片哗然。

现在正金贵银贱,金银比价甚至到了一兑十一,一万两黄金,这可是自赵夏朝以来,太康坊上从未有过的天价呀!

老鸨抓着手巾用力的揪着胸口,激动都喘不过气来。一万,一万两黄金呀~~~~有这个价,太康坊上从此就她邀月楼头一号,醉月楼那不要脸的老太婆以后只能喝她的洗脚水!管他是大爷还是小姐呢,给钱就是主!

他竟值这么多钱呢,夙歌勾起嘴角,讽刺的笑。这要让他那现在不知混在哪里、是死是活的赌鬼爹知道,恐怕会吐血呢, 当年他卖他不过才卖了三十两,银子。

西厢内半响没有动静,大家都知道,除非再冒出来一个狂人,否则这个价格是定死了,没人能再高了。包括李国舅爷,就算出得起这个价,他也没这个胆子用万两黄金去买一个小倌初夜,太离谱了,他的贵妃姐姐都罩不住他。

狠狠一巴掌将旁边剥葡萄的妖媚少年扇到一边,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了,国舅爷气得咬牙切齿的。

大爷我非得看看,这是哪个不要命的在跟本国舅爷过不去!

不光是国舅爷在发狠,西厢内众人心里都在猜:这位豪客是谁?

老鸨眉开眼笑的带着夙歌走进红枫包厢,她不是没感觉到背后灼热的目光,但现在先把钱捞到手才是正经。

进得包厢,没开口先堆上一脸笑,一边不动声色的一眼就发现,包厢内的小倌们虽然是围在那小姐身边,却都垂首束手的乖乖站着,木桩子似的,表情都没有多的,哪有往日里的妖媚机灵劲儿。

再看看桌面,扫到那个连着桌布一起洞穿了的大洞时,心疼得脸皮子抽了一下,这可是上好的红木大桌,很贵的!看样子,这小姐是连嘴都没沾一下嘛,果然是女儿家做派,她这特意交代人上的最好的碧螺春,就是王公贵族都招待得起呢。

不着痕迹的将这些看在眼里,老鸨不耐烦的冲着小倌们连连挥手喝道:“下去,都下去!没得污了小姐眼睛!”

小姐?后面的夙歌一愣。抬头看去,那斜斜倚靠的大椅上,翩翩广袖,裙摆拖到地上的,可不正是一位的小姐?夙歌一触到她的目光,立时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去。这小姐好生威势……

“那个,小姐呀,……”老鸨扭着水蛇腰凑过来想要巴结几句,哪知这一张口就卡了壳。有钱的大爷公子们见得多了,这有钱的小姐该怎么招呼呢……

这时,老鸨心中已经确定,这小姐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贵女。贵女家教森严,绝不可能跑到这花街柳巷中来听曲儿不说,就算宫里的公主,也绝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拿出一万两黄金来包一个小倌的。

是南方哪位富商小姐吧,可这通身的气派又怎么说?难道商人门户里可以养出这样的女子?老鸨暗暗摇头,她敢用她看人看了几十年的眼光赌咒,这绝对不可能。

找不到话好说,老鸨随手把夙歌让到身前:“唉,我们这夙歌呀……”又卡了。

老鸨儿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干笑得上好的粉都快抖落了。风月场上混迹了近三十年,她还没像今日这么尴尬过。

这年代,对女子的名节看得甚重。面对着这么一位一掷万金跑来买小倌的小姐,饶是她八面玲珑,也不知道该怎么招呼。难道她还能跟人小姐说,我们夙歌人美身段好,包您满意?……最后只得把夙歌那南萧北笛与江南白大公子齐名的名声一阵猛夸。

夙歌侧脸盯着墙壁,心里悲凉嘲讽得只想疯狂一阵大笑。

卖身给一位女子,对他而言,比原想最不堪的还要觉得羞耻。

说什么南萧北笛,他一个卖身的小倌,凭什么跟人家大公子相提并论?可笑的是,他居然还卖给了一个女子。这就是官宦权贵,一个个男盗女娼,外表光鲜,时时把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内里其实比谁都更肮脏糜烂,女人都能出来嫖男人了,哈,哈哈!

长生眼皮子抬了一下,呱噪的老鸨立马消声。懒洋洋的伸出手,竖起两根素白的手指来向后招了招。

井满心绝望的悲凉,歪歪扭扭的站起来,从怀里抽出两张金票递给老鸨。

老鸨眉开眼笑的接过,刚想转身走,井又抽了一张出来递过去,脸皱得咸菜似的,不情不愿的艰难道:“赎身。”

饶是正一心愤世嫉俗的夙歌,听见这两个字也猛的抬起了头。

这是刚一小倌不知是不是好心说的。原来这太康坊上的规矩,挂牌日要有客人出价破了这坊中的最高的记录,再添一半,就能为其赎身,楼里不能拒绝。这是风月场里默认的规矩。只是这万两黄金的天价一出,可怜了后面人了,这价没这么好破的。

老鸨踌躇了一下,放夙歌走,她还真舍不得。

井懒懒的将金票轻轻拍在桌子上,老鸨看着红木桌上慢慢陷下去的手,忙不迭的一把抽过金票来紧紧攥在手心里,陪着笑道:“奴家这就取卖身契去。”夙歌虽然可惜,但这价钱说实话高得都骇人了,范不着再贪心不足得罪这来历不明的人。

薄薄的一页纸递到面前,夙歌一阵茫然,呆了好一会儿,才手有些颤抖的接过。紧接着,又是一张纸递过来,是跟给老鸨的一样的五千两一张的金票。夙歌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那耀眼得刺目的女子。

“把名字换了。”已经站起来让随从给她系斗篷的女子淡淡道。

就这样?夙歌站在原地盯着两张纸看了半响,突然转身拔腿追出去,追到楼门口,人猛得站住,愣住了。

一整条长街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两排宫灯将太康坊照得亮如白昼。

街两边笔直的各站着一列金甲金盔的军士,一个个面无表情肃立,腰间悬挂制式军刀,两排长枪闪着森森寒光。

街那端是一辆华丽的马车。道中站着一位披着一袭及地长的杏黄色翻龙纹斗篷的男子,长长的眉,深深的眼睛,宽宽的额,高贵得仿佛不应出现在这个尘世中。

夜风轻吹起他微微有些曲卷的长发,他就这么立在街心,安静的看着那女子。

夙歌曾无比厌恨自己太过于出色的容貌,此时方知道,跟这个男子比起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所有人跪了一地。夙歌听见后面桌椅反倒的声音,有人在喃喃道:太子殿下……

刚为他花了两万两黄金的女子行云流水的从这位尊贵的殿下肩旁擦过,刺绣着凤雀古纹的黑色斗篷将将及地。

……

他自然的转身,落后她半步。杏黄色斗篷上四爪的金龙仿佛欲飞起来,黑色斗篷上缀着的黑曜石深沉的华丽着。

侍从伸手拉开马车门,伏身跪下去。

天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