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1 / 1)

而寄托在一个注定消亡之人身上的思慕,也如镜花水月一般,终有破碎的那一天。

可是已经投注出去地心思。收不回来,他只能克制,面上依旧没什么异样,心中却因为能见到她一次次地欢喜。

可是这真的是不对的。

假如有一个人,从刚懂事有记忆起,便不断地被告知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使命,反反覆覆地,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脑海中刻印。如同无形的魔咒。主宰他的意志和灵魂。

头一次出手干涉政事。设计在皇帝和她之间设置出隔阂,是为了自己的职责,也许源于他心中对于未来地不安定地恐惧。

他知道她会死地,并且那一天很快会到来,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一日,只要稍微想象一下。便会难过得忘记呼吸,深切地憎恨着自己,可是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那之后每次接到她的邀约,他都又欢喜又害怕,欢喜是因为能再见到她,害怕却也是因为要再见到她,他想多看看她,可是他又害怕看到她伤心或者指责的目光。

理智与情感将他割裂成两半。一半挣扎着思慕和痛苦。一般冷酷地坚守着职责。

越是想要抽身而出,反而越来越泥足深陷。

可是,越来越喘不过气来了。现在便已经是这样,他真的不知道,假如她死了之后,他应该如何度过漫长的岁月。

直到他与师兄越捷飞同时赴约。

去到公主府之前,他便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一直到对上她的视线,那是执拗的,不甘心地,甚至有那么一丝凌厉果敢的眼神……他之前怎么会以为,她完全放弃了抗争呢?

她并不是那么容易便灰心的人啊!

尽管她极力掩藏,可是又如何能逃过用心之人的目光?

但是她要做什么呢?

当她给他斟满了酒,心中也终于有了一丝了悟和恍然原来如此。

眼前的是美酒佳人,还是穿肠毒药。

原来她那么痛恨他么?

浑身的血液冰冷,好似被严酷的冬天完全封冻,一直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

假如他如她所愿,她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怀念和难过?

假如这是她所希望地,那么……

好。

一刹那间,澎湃地情感倾覆了一切,他忘却了一切,看到她紧张的神情,心中一酸,举杯仰头。

明知道是苦涩的毒酒,也要平静地饮下。

那么冰冷,却又好像烈火灼烧,入喉地那一刹那,苦涩得他几乎快要哭出来。  这是她给他的毒酒。

他愿意喝下。

不说话,也不后悔。

接下来的第二杯第三杯,他干得毫不犹豫,手指和手臂的动作稳 定,好像这便是他应有的归宿。

意料之中的晕眩来临时,他也丝毫没有恐惧和愤怒,只如她所希望的,在暖意融融的芬芳之中,倒向柔软的地毯。

就这样吧,在她之前死去,也许会平静和安乐许多,今后再也不必难过,再也不会闷闷地无法呼吸。

喜欢上一个人,那真是,完全,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无法以理智来主宰,不能用力量去摒除。

但是他会一直沉默,直到将这个秘密带到尘埃之中。多少欢喜和哀愁,多少思慕和心酸,多少冰冷的绝望,都湮没在合上的眼帘之中。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番外--何戢(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名何戢,世家子,字慧景,我父亲为南朝宋金紫光禄大夫何偃,祖父则是司空何尚之。所以我家族虽然算不上一流世家,但也算上乘书香世家望族。自幼也饱读诗书,知礼守规,行止有度,外表风流,美仪容,也算得是翩翩一个佳公子。虽然尚比不上前朝的敷粉檀郎潘安,但每次我从街上走过也绝不空手而归,总有不少女向我掷果投花。

我十五岁之前的生活如白驹过隙,弹指之间,在记忆中只残留几个片断。只十五岁那个春日的午后,那个鲜明的瞬间,那样分明的隽刻于心,也改变了我的一生。

那是一个柳絮轻飞的春日午后,午睡了少顷后,我信步出门而游。暖风袭面,意兴所至,就徒步沿玄武湖(注:南朝时名北湖,后湖,习武湖,公元四四八年,湖中有“黑龙”出现,故改名玄武湖)而行,一路穿风拂柳,路边时有少女停足顾我,娇羞掩面,投我以桃李,我则礼貌地回之以微笑。

漫步而行半个时辰后,额角略略见汗,我斜倚湖边一棵柳树上闭目小憩,那柳树枝绸叶密,将我隐在其中,一时从外边看来却是难见真容。

“幼蓝,幼蓝你别躲了,快出来吧。”一道甜美的声音划破寂静传入我耳中,引得我不尤睁目看去。接着“簌簌”几声拨动枝叶的声音后,一袭淡粉的身影闯入我的眼帘。她娇小的个子,漆黑的长发在头顶盘了双鬟,简单地束之以两枚珠钗,余发散在耳后,随风轻舞。她肤色白皙如玉,双颊透着明媚的粉红,一对眼睛此时被一块粉色丝巾系住。一双玉腕向前轻伸,脚步轻柔却缓慢。仿佛是听见我的呼吸声,她转身向我行来,在我诧意的注视中,上前捉住我的衣袖。

“呵呵,幼蓝,看你还跑,我这不还是抓住你了。”她笑着缩回手,拉下丝帕,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就这样露了出来,两道清晰灵动的眼光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撞入我眼底,使我一时停了呼吸。

绿草蔓如丝,杂树红英发。婆娑的柳树枝条下,娉娉袅袅立着少女俏立的身影,金色的阳光透过柳条疏疏密密的枝叶间隙,点点洒在她浅粉的衣裙上,她仰着脸,明亮的眼眸中映着金色的阳光、暗淡的柳影和一个木然失魂的我。

事实上那只是短短一瞬,但那一瞬却象是被施咒般似乎停了很久,久到在我之后的生命里我时刻都能清楚地回忆其间的每一微毫细节,就连她轻柔的一两丝乌发不经意掠过我脸上肌肤的轻微**感亦能时刻历历在目。

“公......,小姐你怎么跑这来了,我根本没躲远啊,可一转身你就不见了?这位公子是?”一位穿浅蓝衣裙侍女打扮的少女的到来,打破了那魔咒般的瞬间。

那粉衣少女慧黠的双眼骨溜溜转了转,有一丝浅粉爬上了她的面颊,她冲我笑笑,“这位公子不好意思,我和我的侍女正在游戏,却不想将公子错认了人,多有得罪,请见见谅我的一时莽撞。”

当时我象是中了盅,半晌才反应过来,“没事,小事一桩,当然不会怪罪小姐。”

“小姐,我们是溜出来玩的,这都好一会了,再不回去,奴婢会不好交待的。”穿浅蓝衣裙的侍女在催促她离开。

我下意识地想出声留住她,却又及时想起男女之防,还有我这么做实在没有正当的理由,所以我忍住了,所以我只得眼睁睁看着那道浅粉的身影就这样离开,临走她又回头浅浅一笑,似在为打扰了我而道歉。

而我又怔怔沉醉于那抹浅浅的微笑中,中了魔似的半天挪不动步,直到夕阳西下,我的书童久不见我归有来寻我,我才知晓原来我已经离家三四个时辰,但更重要的是我突然觉悟,我居然不知道那粉衣少女是何家闺秀,这叫我从何找起?

我十五了,家里开始为我物色门当户对的千金为我择偶,而我因那日午后的懈逅,始终对那抹浅粉身影念念不望,所以每当家里又拿来各家闺秀的图像时我总是以我年纪尚幼,且一事无成为由推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