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1 / 1)

什么是相思?

他素来心如冰雪,那冰雪接触到微微的暖意,有溶化的迹象时,竟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而越是深思,从前与楚玉相处的情形,便分外清楚地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浮现。

但是,这并不是情,他依旧冷静理智,犀利强韧,不曾如痴如狂。不曾相思忧愁,动了情的人,该是似天如镜那般,再不济也该有桓远那个程度,怎么也不该是他如今地模样。

他还能有这么多闲情和余暇来思索是否动情,也许这本身便说明了他尚未动情。

……可是无可否认,他还是动摇了。

容止知道这是什么引起的,楚玉所做的令他太过震动。这撼动了他稳固的内心。因此想要恢复平静。恐怕只有先偿还这一份天大人情。

从这个角度上看,他方才对观沧海所说,也不算是说谎,只不过省略了其间诸多细节罢了。

观沧海听着容止久久沉默不答,也不着急,只冷笑道:“你既然不肯说,也就罢了。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却还不知道么?你这人看似无欲无求,出尘高雅,实际上心思比谁都深,算计比谁都重,倘若不是有所图谋,你又怎么会特意来与我说项?”

他冷冷笑着,双目虽然不能视物。但是他的感觉极为灵敏。能感觉到容止就坐在他身前,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和表情:“我说得是也不是?”那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周围的一草一木。任何物体地存在,都逃不脱他地感知。

他虽然失去了视觉,但其他几种感觉却运用充分到了极致。

容止也不反驳,只淡淡道:“你既然说是,那便是了,只是我地图谋,不不便告诉你。”

观沧海笑了笑,道:“也好,我们不问缘由,只问结果,只怕我不能应承你,我父,也便是你师父,曾经受过何长辈的恩惠,如今对方执信物所要承诺来了,我身为人子,自当代父行事。”

同样是承诺,一边是父亲欠别人的,一边是他方才输给容止的,这却要如何衡量?

容止静静等着观沧海的后文。

观沧海笑了笑,道:“所以,你我再比一场,倘若你赢了,便可提出让我违背父亲遗言,如此一来,我放弃此行目的也不算为难,倘若我侥幸胜过,那么方才你赢我的那一局便作废。”

容止心中权衡一二,知道这是观沧海让步地极限,用两个承诺去打败一个承诺,这对他而言已经很宽松了,便点头应承下,道:“如此甚好,师兄可是还要手谈一局?”

他故意如此说,观沧海也不动怒,只平稳道:“你如今棋艺我已不能比,倘若再来一局,便是我存心让你了。”他伸手将棋罐朝容止那边推去,随即拿起鱼竿站立起来,“以我们的武艺决胜负吧,如此也算简单明了。”

观沧海单手握竿,鱼竿梢端轻轻点在雪地上,纵然手执的不过是普通竹子制作的鱼竿,但容止知道,这鱼竿在观沧海手上,会化作可怕的利器。

数年前他们分别之时,他便不是观沧海对手,如今数年过去,观沧海潜心静修,他却身体遭创健康大损,差距更是加大。

但是容止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掀开棋盘,棋盘下的雪地里埋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连剑柄到剑鞘,都是深沉得不带一丝杂色的乌黑……拔出剑来,剑身也是漆黑如墨。

既然在此阻拦观沧海,他便做好了这份准备。

这是师兄弟之间地默契,也是他们地交易法则。

“看”着容止慢慢地站起来,观沧海凝聚心神,全身戒备,虽然几年前他是比容止稍强,但是他父亲曾说,容止的天分高于他,假以时日,必然有超越他的时候,也不知这个时候到了没有。

容止站直,下一秒,他忽然整个人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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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一晃眼又是春日复返。

楚玉连同桓远一行人逃出南宋,进入北魏,已经在洛阳城中住了一段时日。

这一年地春天仿佛来得特别早,冬眠的酣睡尚未足够,便迎来雪融冰消,从泥土中冒出来小小尖尖的可人新绿。

但是楚园之中,依旧残留着冬日的缱绻慵懒,楚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慢悠悠地洗漱吃饭,又在宅院里闲逛了一会儿,才找来幼蓝问话:“你有没有看到桓远?”桓远又不见人了,平日里最常待的书房也找不到他。

幼蓝想了想,恭声道:“桓公子今天一早便去了城南。”

“哦。”一听幼蓝说城南,楚玉便知道了桓远的去处,暗忖横竖无事可做,便去找桓远好了,也顺道逛一下街。

楚玉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叫做景宁里,在洛阳城的青阳门外,“里”是古代一个系统的民居管理单位,就好像是现代的“XX小区”的意思,一般每里有五百到一千户人家,而楚玉来到洛阳城以来,发觉这里的街道纵横交错,规划得非常整齐,房屋街道都规规矩矩,看地图都是一个个方块。

而洛阳的街道也是极为笔直宽阔,走在街上,纵然是好几辆马车并行,也不会觉得拥挤。

楚玉慢悠悠地在街道边走着,过青阳门,再穿过开阳门,便在开阳门外不远处,看到了立在一片石碑之中的桓远。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心安是归处

洛阳是个很有历史很有文化气息的城市,这里曾经十分繁华。曾经做过汉、魏、西晋的首都,曾经有天下士子云集的盛况,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古代都城。

楚玉可以说是半个历史盲,她对于洛阳的认识,也大概就是洛阳的牡丹比较出名,至于别的,还真没什么印象,

选择在这里定居,是桓远的意思,他对这个城市有一种接近仰慕的心情。

整齐排布的数十块石碑,每一块都比人还要高,远远看去便是一小片石林,走得近了,便可以看见石碑上斑驳的痕迹。

石碑上雕刻有文字,这些文字已经很久远了,并且遭受过损害,有的字迹已经模糊看不清楚,有的石碑上还残留着火焚的斑纹和墨染的颜色。

但是楚玉所感受到的,并不是破败,而是悠久。

这些石碑名叫熹平石经,是汉代所立,距今已经有两三百年的历史,用了七年时间将《周易》、《尚书》、《鲁诗》、《仪礼》、《春秋》和《公羊传》、《论语》七部经典用雍容典雅的隶书刻在四十六块石碑上。

经历了战乱,时光如水磨过,朝代更迭与替换,当年的大汉朝早已经扔进了历史的故纸堆中,但是这些石碑依旧在这里矗立着。

而这些石碑之后,正对着的建筑名叫“太学”,是汉朝时设立的高等学府,相当于大学或者研究生院,在太学最鼎盛的时候。学生曾达万余人,全国各地地学子都聚集在这里,甚至有西域人前来学习。

桓远一身白色锦袍,绣着草花云纹的宽袖和衣摆被和煦的春风吹起,俊美的年轻男子宛如玉树,立在古老的碑文之中,更显出他温文尔雅,风神出众。

楚玉还记得。她头一次来看这些石碑。是陪着桓远一起来的。

昔日还是落雪的冬天。他们才来洛阳,方安定下来,桓远便带着他来到此处,那时候桓远望着这些石碑,眼神缠绵热烈,宛如望着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只不过这热烈也未免热烈得太久了一些,从去年冬天到今天春天。桓远隔三岔五地便往这里跑,也不怕天气冷,时常一看就是一整天,简直就好像是痴心地少年守侯爱慕地女子。有一次还因为在雪地里站得太久,生生给冻感冒了,结果在床上躺了十多天。

楚玉耸了耸肩,走过去准备把桓远叫醒。虽然已经是早春,但是春寒还有些料峭。这时候正好是温度变化的时候。乍暖乍寒的最容易得病。

虽然很无奈,但是她可以理解桓远这种心态,洛阳太学可以说是天下学子心目中的圣地。他想来朝拜也是情理之中,她小时候也是很梦想能住在北大清华旁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