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很重,黎哩这一觉睡得很沉,挣扎着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她被野兽追赶,被混沌笼罩,只能感受到世界的黑与冷,惶恐和不安将她裹挟,她拼命逃离,却一头栽进遥望无际的大海里。
黎哩以前学过游泳,熟悉水性,她扑腾在汪洋的海水里,却怎么也浮不起来。海底水草将她手腿缠住,像个牢笼和枷锁将她束缚,牢牢地将她拉在水底。
蓝色的海水四面八方地压迫,她变成了不会呼吸的鱼,窒息的苦感随时要将她带走。
胃里被灌入苦咸的海水,心却一下子静下来了。
真的要死了吗。
可是,好不甘心啊。
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眼前游水的鱼儿排成一条线在上空游过,海的高处是亮眼的太阳,它们都在向那颗圆而亮的方向游去。
只有她沉浸在海底,唯一可以做的便是悄悄等死。
失落的情绪在死亡到达的前一刻达到顶峰。
呼吸失颤,她本以为她会是死亡,可就在她对生存不抱有期望的时候,一双指节利落分明的手朝她伸出。
黎哩想也没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交给他。
仅有的下一个瞬间,黎哩的双脚落在柔软的云朵上。海底的畏惧在这一刻散去,海底缺氧的心悸在这一刻得到救赎。
咳嗽和泪水抑制不住,黎哩失去支撑地跪在云层上。
缓不过气的间隙里,背上好像有双带着压感的手在轻拍安抚她,黎哩忽然清晰意识到,她还握着那只拉过她的手未曾放开。
那双手很白,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腕骨劲瘦有力。黎哩的视线顺延向上,很躁。迷雾缭过,黎哩又一次看见那双漆黑的眸。
黑色眼底里熠熠生辉,像深海里的海底星星,醉得让人溺进去。
宋驭驰狭长的眼睛定格在她犯愣的脸上,“傻了?”
他们靠得很近,手心贴着手背,是可以触及到温度的近。
黎哩摇摇头,嗓音很低也很哑:“没。”
像是不满她的回答,宋驭驰轻啧了声,他兀的弓侧着腰靠近,那只松开的手又一次逼近,温热的指腹摩挲在脸颊上,有点儿痛。宋驭驰半眯起眼,拖着调懒散:“那又哭什么?”
宋驭驰靠得更近了,咫尺间的距离,呼吸交缠,形成酥酥麻麻的微电流,黎哩甚至能听见他稳而有序的心跳声。
那双漆黑的眸焦距拉近,她还听见自己混乱节拍的心跳。
“黎哩,没事了。”
“你现在很安全。”
骤雨惊醒一场夏梦,黎哩的呼吸好像窒住,身体突破沉重的禁制,她猛地睁眼从床上坐起。
没头没尾的一个梦,梦境与现实难分,身体好像与之经历过,溺水感的余韵仍旧跟随着她。
黎哩拿起手机,时间6:18PM。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灰蒙蒙的天色笼罩着汀南,好像预示着等下随时都会再下。
黎哩洗漱完下楼,偌大的别墅里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黎哩的走路声,温馨指数为零。家里窗帘都被打开,落地窗前露出今日最新的外景。
阴雨天,雾色蒙蒙等烟雨。
昏睡一天,肚子里传来强烈的饥饿感。黎哩走进厨房收拾冰箱,给自己煮了碗番茄虾面。
煮好的西兰花排排列好在煮熟的面里,鲜虾和煎蛋精美地摆放在餐盘里,她甚至还温了一杯牛奶。
父母工作忙碌,黎哩以前经常被送到奶奶那边吃饭,后来大了点儿,温饱问题便是自己解决。或是出去吃,或是自己煮饭,总归都是一个人。
热牛奶温养着胃,黎哩绑好头发,低头尝了口精致的面。
好难吃。
配菜难吃,面也难吃。
一杯牛奶下肚,饱腹感从身体发出信号。
黎哩洗刷好餐盘,将垃圾分类好丢出。
外面是阴雨天的闷与燥,灌木丛里泥泞,绿植上水珠圆滚滚地躺在上面。青石板上被雨水长时间冲刷着,潮湿黏腻,盛夏日里低迷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手机上弹出银行卡的进账讯息,她忽然就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艳阳高照,晴朗天气的云溪。
晴朗有风的好天气能否吹散阴霾密布的坏心情呢?
不管了,去了才能知道。
阴雨天,也是她的逃亡日。
有出行的想法就在这一瞬,黎哩查收完合作方交付的尾款,当即看了从汀南到云溪的票和住宿。
这个时间点,从汀南到云溪的班次所剩无几,最近一班次的时间在一个半小时后。黎哩脑子里没有游玩计划,她放空脑袋没多去考虑,遵从内心想法直接锁座付款。
她回去简单收拾了下行李,趁着天色还亮着,提前在软件上叫好网约车。
24寸的拉杆行李箱容纳很大,黎哩带了换洗衣物和电子设备,必备的医药用品放在边边角落,收纳箱很快就被填满。
相机包背在身上,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