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家老?夫人客气地应下?, 等到将这些人全都应付走,才?沉下?了肩膀,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
事已至此, 随家似乎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一直盼着自家由武转文, 相较于?上阵杀敌的?武将, 她?更希望自己的?小孙子能成为为官一方的?文臣。随家送随春生去国子监,又不许他在?家中?舞刀弄枪, 就是担心这孩子有朝一日走了他父亲的?老?路。可是千防万防, 终究是防不住。这小子竟然有能耐背着家里人, 独自参加武举。
随家老?夫人拄着拐杖,心灰意冷地走到了祠堂里。
随春生被抽得皮开肉绽,他那几个长辈方才?怒极, 还专门挑他屁股抽,他现在?稍微弯一下?都钻心的?疼,这会儿跪在?地上也都是直挺挺的?,生怕碰到了自己的?屁股。
被打?的?过程中?,随春生虽然疼,但是一下?都不敢躲。他深知?长辈们希望听他认错,听他服软,只?要?他认错、磕头,便不会被打?得这么惨。可随春生性子就是这般执拗,他从不觉得自己错了,也不需要?认错。
于?是他就被打?得更狠了。
但即便被打?成这样,随春生心里却还是高兴的?。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等到去宫中?面?圣之后,他们这些入选的?人大抵便会被兵部留用,长辈们总不会不让他去兵部吧。
这顿打?,值了。
随春生在?祠堂里跪了这么久,仍然坚定的?认为自己没错,根本反思不了一点点。下?一刻,他便听到了一道脚步声。
随春生立马低下?头,做忏悔状。
老?夫人默默看了半晌,见他这副做派,摇了摇头:“别装了。”
随春生立马抬起头,冲着祖母讨好地笑了笑,随后又往后探了一下?:“外祖母呢?”
“被你气病了,如今已经回了家中?修养。”老?夫人冷淡道。
随春生有些懊恼,外祖母身子比他祖母还要?差一些,而?且他母亲早亡,外祖母几乎将他看成母亲生命的?延续,护他跟护眼珠子一样。
老?夫人知?道他愧疚,但是这份愧疚并不能改变什?么。哪怕明知?道自己的?肆意妄为会在?家中?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可这孩子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犟成这样,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也束手无策。
老?夫人只?是不甘心,他们随家时代为国戍边,当?初北戎人南下?时,镇北候府战死沙场,他们随家众多男儿也以身殉职。朝野上下?因为那一场战役而?折损的?兵将实在?太多,老?夫人担心自己的?小孙儿日后也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她?坐下?来,推心置腹道:“这么多年,祖母跟其他长辈一直拦着你,不让你习武,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随春生低头看着叔叔伯伯的?灵位,嗫嚅道:“知?道。”
老?夫人伸手,似孙儿幼年时一样,轻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透过眼前这个青年,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侄子,记忆中?的?面?孔与眼下?这张稚嫩的?脸重叠起来,老?夫人心中?百感交集:
“沙场上刀剑无眼,咱们家的?人比谁都要?清楚。只?是祖母今日不想说这些,祖母想说的?是,你所追求的?理想、抱负,或许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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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的?那么美?好,也未必能实现。有朝一日,或许连你自己都会后悔今日的?抉择。理想、抱负,这些并不重要?,能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已经是许多人莫大的?奢望了。”
夏国有太多懦弱的?人,有太多没有血性的?官员。即便如今似乎有了改变,但是老?夫人对?现状仍旧不抱有任何期待。
随春生抓住祖母那双苍老的手,认真地抬起头,郑重重:“可是祖母,孙儿不想无知?地行走于?人世间,一辈子碌碌无为。”
随春生并不是无知?的?孩童,他当?然知?道官场倾轧,知?道人心险恶,更知道理想的终点不一定是圆满,但是它总会支撑着自己出发。
在?国子监的?这段时间里,随春生发现妥协并不能让自己安心,选择妥协,他只?会一边愤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一边痛苦自己的?碌碌无为,早晚有一天,他会“死”于这种自厌情绪中。
随春生恳切道:“祖母能不能相信我一次?”
他真的不比任何人差,他也想去试一试。
老?夫人愣怔良久,方才?扯动嘴角,带着些无可奈何的?语气:“罢了,随你吧。”
除此之外,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正如她?当?初阻止不了孩子从军,如今一样也阻止不了孙子。孩子长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
随春生被从祠堂里放了出来,人前强撑着与常人无异,等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才?苦着一张脸,痛不欲生地趴在?床上,无力地让书童给自己涂药。
再晚一点,他的?屁股真的?要?烂了!
一晚上显然不足以恢复,第二天随春生还得咬牙去国子监。
他虽然过了武举,但是朝廷没有授官的?还是国子监的?学生,还得过来上课。因为他昨日大出风头,如今已然成为国子监众人最为关注的?对?象,一来便有人道喜。
只?除了三皇子,宋允知?都已经认命了,虽然心痛,但随春生丢了头名,他也不能总提这件事情,多伤人啊。
况且又不是他们两个人没了银子,有孔齐这匹黑马在?,庄家通吃赚个盆满钵满,其他人都赔得干干净净。对?比起来,他们也不算太亏。宋允知?想得开,三皇子却不能够,他还在?为了自己失去的?那点私房钱而?痛心,甚至不想多看随春生。
好在?随春生身边围着的?人实在?太多,也注意不到三皇子的?异样。
这一天,随春生都过得格外艰难,因为不敢压着自己的?屁股,只?能尽力趴着,减少屁股那儿的?压力。但是这样一来,坐姿便不雅,频频招来先生的?冷眼。
随春生心里发苦。
等到下?学后,他还听到王承台在?跟旁边的?人非议他,说他不过是出了个小名便不知?天高地厚了,在?国子监还如此嚣张,不尊师长,可见他天性就张狂。
随春生:“……”
他真的?冤枉。
随春生是个傲娇性子,也不屑于?去解释什?么,一直装作无事人。可到了晚上涂药的?时候总背不了室友,终究还是卸下?了伪装。
允哥儿这个混球,竟然大喇叭地趴在?他旁边,不害臊地盯着他的?屁股,唏嘘地啧啧了几声:“你家里人怎么下?这么重的?手?瞧,屁股都开花了。”
说完还伸手按了一下?。
贱兮兮。
随春生随即痛得发出一声怒吼,张牙舞爪地要?跟宋允知?算账。
贺延庭已经见怪不怪了,江亦行却赶紧将允哥儿拉到一旁:“你还是少招惹他一些吧。”
他瞧着随春生也怪可怜的?。
宋允知?坐在?凳子上,翘着小二郎腿晃悠了两下?脚丫子:“我看他不是还挺有劲儿的?吗,不需要?同情。指不定明日或者后日陛下?便要?招见他们了,若是陛下?一时兴起,招呼他们亲自下?场比试一番,看他要?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