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云笺浑身一颤,呕出一大口血。
范怀仁目眦欲裂:“姜将军!”
“你急什么。”姜行?峥却是失望,他经验丰富,一眼?看的出父亲手?势,“又没捅他心?脏,死?不了。”
他这边说着话,姜重山拔出刀,再次捅进去。
宴云笺一动都没有动,范怀仁心?疼,也强忍着。
两刀都没有捅穿心?脏,但?却实实在在贯穿了他的身体。宴云笺低头,血液安安静静成一线流下来。
姜重山道:“这两刀,一刀向你讨要五年的养育之恩,一刀抹平你对我夫妇与儿子的恶行?。我们三人未死?,所?以这两刀也不会要你命。”
他倏地抽刀,将宴云笺甩到一边。
“此刻一面,我知此内情,确实无法执意下手?杀你。等下次见?面,我不会对你手?软。”
“我女儿的命,你得用命偿。”
宴云笺伏在地上,衣衫渐渐被血浸透,满脸冷汗,惨痛的发?不出声音。
姜重山漠然转身:“我还有未尽之事,今夜过后会再回来,再与你算账。”
*
等人都走?近了,只剩满府凌乱萧瑟。
范怀仁早就吓的面如土色,伸手?去扶:“公子,公子你还好么?你……我去找大夫”
宴云笺没让他搀扶:“不必,”他撑着地站起来,身躯不稳,只是勉强站住,“我没事,不过捅了两刀,义父带我实在仁慈。”
范怀仁欲言又止:姜重山何曾打算就这样一笔勾销?可是如他所?说,见?这一面,真能?忍住没下杀手?,也实在算仁至义尽。
“范先生,我帮您把手?包一下吧。抱歉,我从未给你任何好处,却让您为我牺牲至此。”
范怀仁虽然疼痛,却也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没了半个手?掌,仍站的端直:“公子不必说这样的话,像老朽这样的棺材瓤子,一身血骨,皆供您驱使,不过半个手?掌能?救得您一命,又让您清醒,实在是幸运之至。”
宴云笺没再说什么,扶范怀仁回房为他包扎上药。
照顾好范怀仁,他简单裹了下伤口,换一身衣衫走?出门。
一轮素月高悬在天,清冷月光如同碎银薄纱落在他身上。
宴云笺抬眸,暗金色的双眼?如同夜空星群。
有什么被他忽略的东西。
义父成了北胡的呼青腾,那么他曾经与凤拨云有过共识凤拨云将他救了下来。
可她敢将他放出去,手?中必定留有筹码。
姜夫人。
宴云笺心?中落下这个念头:今夜只见?义父和大哥,却没有看见?姜夫人。
微微垂眸,眼?前闪回许多场景:
岐江陵中,玲珑阁的人眼?神闪躲:“早就死?啦,来了不久就被人折磨死?啦。”
狂风雨夜,姜府二层楼阁中分明存在的那道生息;
成复微颤的手?:“阿锦的玉已?经碎了,这玉是姜姑娘的,她有可能?还活着吧……”
凤拨云的宫殿中,那熟悉至极的、用枯枝做手?臂的憨然雪人。
不敢再想下去了。
思绪行?进到一定程度,便不敢再触碰,想错了就是万劫不复。
宴云笺陡然向府门外?急奔,拉扯到胸腹部的伤口,一瞬间的剧痛激的天灵盖窜上一股凉气,他狼狈跌倒。
再痛也比不得心?中急切。宴云笺勉力爬起,翻身上马,如同飒沓流星向宫城方向疾驰而去。
第123章 冰壶玉衡(六)
文永二十二年腊月初五, 延续了近千年的梁朝在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中轰然倒塌。
大道上是一对长的望不到头的骑兵,整个军队如?出鞘利剑,迅猛无声地踏碎宫城。还未见血, 就?已掀起强烈的血腥之气。
这是一场响彻天地,又悄无声息的宫变。
嗜血军队瞬间搅碎了安乐华丽的宫城,如?同木锤撞碎豆腐, 禁军抵挡不过一炷香便全军覆没?。
姜重山挥刀劈砍两名?士兵,正要再冲,姜行?峥在前面遥遥喊道?:“父亲!赵时?瓒不在寝宫内, 我们?分头去找!”
姜重山满身浴血,神色麻木冰冷,听闻后一拉缰绳, 调转马头向?金銮殿方向?而?去, 姜行?峥微微抿唇,也夹紧马腹, 口中吆喝一声,向?姜重山相反的方向?疾驰。
襄德宫内。
不同于其他宫院的惊慌失措, 这里平静祥和的一如?往昔,外面平日里侍奉的宫人都不知去了哪里,殿内更是?安静。
姜眠第三次向?窗外张望:“阿姐,我听宫里的声音真?的很?不对,不像是?一般的失火或行?凶, 听着有马蹄声, 是?禁军在做什么吗?”
凤拨云两根纤细手指间夹着一枚黑子, 手背支着下巴, 静静沉思,目光落在眼前棋盘上片刻, 落下一子:“你输了。”
输了?太好了。输了正好。
姜眠丢掉手里握着的两颗棋子,站起来往门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