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车子离开，他转过身走向身后那一圈凌乱的建筑。走进巷子，道路越发的闭塞狭窄，黑色的高压天线裸露在外墙上，甚至还有几截就这样拖在了地上，太阳晒不到的角落里潮气氤氲，霉味深重。偶尔碰上一个人，被寒气压得缩手缩脚，却在经过他的时候毫不避讳好奇的眼神在这里，像燕回时这样的人确实是太少见了。

“你好，请问4栋怎么走？” 燕回时走上前问道。

“那栋就是。” 那人打量了他几眼，才慢吞吞的开了口，用手指了指，燕回时顺着方向望过去，这才看见斑驳的外墙上早已褪了色的一个“4“，若不是有人特意指出，几乎无法发觉。

“谢谢。” 他往前走了几步，小心将地上拖着的电线踢到一边绕了过去，沿着门洞走进去，楼道里越发的阴冷潮湿，刚走到六楼转角，楼上就传来一阵激烈的摔打声，女人抽泣的声音和猫尖利的叫声，伴随着尖刻的咒骂贯穿其间。

“臭婊子，你他妈那点钱藏着掖着想干什么，养小白脸啊，老子是对你太好了你皮痒了是不是！”

“我哪还有钱，我的钱全都……全给你了！”

“喵！喵！喵！”

暴怒的男人拽住女人的长发就往墙上撞，换来几声惊恐的尖叫，“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今天不把钱拿出来我打死你！啊！艹，你个小杂碎！”

男人扬起的拳头还未落下就发出了一声惨嚎，一只橘黄色却带着虎斑的大猫猛地扑了上去，撕拉一声划过他的胳膊，当场便有血滴溅在了空气中。男人怒不可遏地一脚踢了过去，大猫落到墙边灵活的一躲，女人趁着这一丝喘息的时间正想转身跑走，却被对方再一次抓住了头发。

“连你养的猫都敢咬人，臭婊子，今天我不扒了那小畜生的皮我就不姓李！”

他再一次扬起了手掌，抡圆了就要摔下去，身后突然有一股力道拽住了他的肩膀，卡的他一时动弹不得，他还未反应过来，颈侧已经贴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什，随着他下意识地转头，一丝剧痛从皮肤下传了出来，紧跟着便有一股凉意顺着脖颈滑了下去。

“放开她。” 耳后有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

男人颤抖着摸上自己的脖子，将手拿下来，入眼一片猩红，他惊惧地叫了起来，“救……救命，杀……杀……杀人了！”

“你是……那个警察小哥儿！” 刘小虹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看向燕回时。他皱了皱眉，还没有说话，臂弯里的人又一次叫了起来，“草，你是警察？我……我，我错了，警察同志！” 感受到颈上的力量并没有丝毫放松，那男人更加崩溃了，情不自禁的大喊起来，“救命啊，警察杀人了啊！”

燕回时翻了个白眼，手下的刀卡的更狠了，那男人感受到颈动脉的跳动与刀刃近在毫厘之间，一瞬间噤了声，只剩下浑身无法抑制的颤抖。

“一个大男人打女人，好大的本事啊。”他的呼吸吞吐在那男人的耳畔，声音清冷的如同这晚冬的夜，“还有，我不是警察，一点也不介意杀了你。”

“别……别，别，大兄弟，好……好商量，你要什么，啊，你是不是想要钱？！她有钱，你找她要，她真的有钱的！”

“你为什么找她要钱？”

“……她欠我钱，她欠我……”

“你放屁！我不欠你一毛钱的，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给买的，现在我不肯和你好了你就回来抢钱，李超你个王八蛋！”

“她欠你多少钱？”

“？！小哥儿我真的不欠他……！”

“一……一千，呃，八，八百！”

燕回时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塞进那个人的手里，“自己数一千块出来。”脖子上的刀分毫不移，叫李超的男人颤颤巍巍的打开钱包，半天才摸出十张红票，颈上的刀尖突然一翘，他吓得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跪下来，手上的百元大钞撒了一地也顾不上，只是一叠声的惨叫道“饶命啊！”

燕回时放开了手，与此同时，抬脚在他膝盖上狠踹了一下，“收好这一千块钱，然后滚。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回来找她，这刀要见的血就不止今天这么一点了！”

李超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把钱拢进怀里，燕回时看都不看他一眼，走过去伸手拉起了刘小虹，“你没事吧？”

“没，没事。”刘小虹摸了摸被撞的麻木的脑袋，刚想谢谢燕回时，却看到身后李超凶相毕露的从桌上抄起一个锁头，盯着燕回时的头就要砸下来。

“当心！” 她惨叫一声，燕回时下意识地偏向一边，疾风携着狠劲一下子砸到他身后的墙上，蹦出几缕碎屑。

“妈的，老子当什么人呢，刘小虹，这就是你那小白脸姘头吧，怎么着，傍着有钱人了就看不上老子了？” 李超一想到刚才自己的窝囊样就怒火冲天，抬起手拎起锁，又一次向燕回时砸了过去。

“站住！”门口传来一声怒喝，伴随着子弹上膛的声音，像是给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下了一个休止符，整个屋子瞬间凝固了。

“……枪，枪！”李超退后了一步，看着黑洞洞的枪管顶上了额头，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地上。赵子回过头急切地看向燕回时，“燕总，你没事吧？”

“我没事，让他走吧。” 燕回时喘了一口气，对着门口歪了歪头，“你去门口等我。”

看着那男人被赵子拖了出去，刘小虹才紧张的扑上前，“你有没有事？你要不要紧，他有没有伤到你？！”

“我没事。”

“谢谢……谢谢你，谢谢！” 刘小虹浑身瘫软地坐到桌边，大脑里一片混乱，盯着他愣了好一会。

“梁警官说，你来找过我？”

听到燕回时这样问，刘小虹这才猛地回过神，急忙跳起来冲进屋子里，半晌才出来，手里拿了几张皱皱巴巴的红票，“我是去找过你，想还你钱的，对不起，本来……可以还更多的，可是，被李超抢走了600。”

“还我钱？” 燕回时看着她手上揉成一团的钱，摇头笑道，“那梁警官问你的时候，你支支吾吾什么呢？”

“我……我这不是想着你是警察，给我钱，是不是违反纪律，就没敢说，可是你……到底是不是警察啊？” 刘小虹想到刚才燕回时说的话，犹豫的问道。

燕回时接过钱，一张一张掸平，闻言挑了挑眉，冷笑道，“你进过这么多次警局，哪个警察给过你钱？”

刘小虹一怔，脱口而出道，“梁警官……上次给了我三百。”

“……” 燕回时一噎，撇了撇嘴，“我不是。”

“难怪呢，”刘小虹微微松了口气，笑了起来，“我就说，警察还教我怎么接客，也太非主流了点，对了，说起来，还真得谢谢你上次教我那一招，我前段时间被人介绍换了一份工作，赚的可比以前多多了！”她用手点了点燕回时手里的钱，开心的说道。

“换了什么工作？”

“在临西路一间大歌城做招待，陪客人唱歌喝酒咯，就像你说的，大部分人啊，都喜欢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女孩子，失足的大学生就更受欢迎啦，所以我生意还不错！”

“临西路……海韵歌城？”燕回时微微一顿，惊讶的反问道，见对方点头，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刘小虹一眼。方勇最近刚从蔡骏手上收回了海韵，重新装修了门面，也招了一批新人，待遇应该不差，想到这里，他略微放下心来，将手中抚平的钱整齐的放回到桌上，“那这个钱，就当恭喜你找到新工作了！”

刘小虹整个人愣住，拼命摆了摆手，“这……可这是我还你的啊！”

“我说了，不用你还我钱。”

“那怎么行！” 刘小虹的态度很坚决，她拉过燕回时的手就要把钱塞进他手心，“那天晚上你肯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但这么大一笔钱，我不能就这样欠着你！”

燕回时无奈的挡开她的手，“这么和你说吧，你现在的老板……也是我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