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组拍戏,到现在。
尹棘明显感觉,她的能力有了很大的突破,其?实她心底一直有忧虑,真到了拍摄时,自己会不会陷入某种涸竭的状态,毕竟在前段时间,她早就将积攒的情感能量释放掉了。
但她担心的那种状况并没?有发生。
在高压的状态下,她竟然训练出?了话剧演员才有的能力,即使在较短的周期内,不断地将某段高能量的表演,重复多次,她也?依然能做到情绪充沛,流畅,毫无阻塞感。
镜头里,少女?美丽的妆容,被暴雨浇花,为?见陈玺精心描绘的眼?线,也?晕染开来,长长的金发像被煮沸过后恹恹的玉米须,湿哒哒地,垂在肩头。
借着被浇成落汤鸡的狼狈模样。
尹棘和燕双双扮演的姜乃祯,又?拍了一场细腻的友情戏。
姜乃祯在这一天,终于下定决心,告诉许晴海陈玺已有女?友的事,发了数条微信,却迟迟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复,她隐隐觉察出?,许晴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可能提前向陈玺告了白,也?提前获知了他?的拒绝,她也?有可能,无意撞见了陈玺和那个只对她保密的女?朋友走在一起的场面。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姜乃桢不顾大雨,跑出?家门,她来到许晴海乘有轨电车回家时,必经的最后车站,左手握着一把雨伞,右手撑起另一把,听雨滴沿伞檐滴滴嗒嗒地淌落,安静地等待着,电车的到来。
在坐轻轨时,许晴海已经憋住了泪意,只是任由?自己,被浓浓的悲伤和挫败感淹没?,像只麻木的人偶。
直到她下了车,看?见不远处,撑伞等她的姜乃祯,少女?踩着水花,朝她慢慢走来。
许晴海的眼?眶变红,像涨满了潮水。
在成长的道路上,她和许多人渐行渐远。
但还有一些人,仍在她的身边。
她没?有接过陈玺的伞。
但却接过了姜乃桢的伞。
她们交好过,快乐过,依赖过,彼此支持过;也?嫉妒过,攀比过,怨恨过,彼此伤害过。
过了这个暑假。
她就要去远方的城市念大学,姜乃桢则要继续留在这个城市复读,或许假期回来,她们还能见上几面,或许没?有机会见面,或许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两年后、三年后、四年后、十年后、她们或许还是会渐行渐远。
但就像电影《伴我同行》里,主角戈迪,也?是原作者史蒂芬·金的化身,在片尾的电脑敲下的那行字一样
【虽然我已经十年没?见过他?了。】
【但我依然会怀念他?。】
【我再也?没?交过像12岁那年一样好的朋友了。】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许晴海也?在心里说:
我也?不会再有17岁那年,一样好的朋友了。
-
和燕双双的戏份结束后。
尹棘也?没?了需要和其?余演员一起出?镜的对手戏,傅杉寒早已杀青,燕双双也?仅剩下一场戏。
剧本里的姜乃桢,站在岸边,双手呈喇叭状,对着站在桨板上的许晴海背影,高声喊道:“许晴海,你一定要为?自己放一场烟花!”
而尹棘还剩下一组很考验表演功底的长镜头以?晴空下的海洋和白日焰火为?实拍背景,她站在桨板,金发飘扬,奋力迎浪,向前划水。
正式开拍前。
尹棘还虚心地向申敏讨教了一番,听完他?的讲解,尹棘不禁联想到,新浪潮电影《四百击》中,那个最后的长镜头
主角安托万,从少年管教所逃跑后,导演弗朗索瓦·特吕弗给?他?安排了三个长镜头,其?中一个长镜头,甚至长达80秒,奔跑中的呼吸声,风声,鸟鸣声,全?靠现场收音。
少年安托万不停地奔跑。
他?从田野跑到林间,又?从林边跑到海边,直到这个长镜头结束,他?的身影才从右侧重新入画,这时,镜头慢慢切向塞纳河的入海口。
安托万跑向海滩边缘,任由?涨起的潮水覆过他?的双脚,才停下了脚步。
镜头这时慢慢推进,从中景给?到他?近景的镜头,再到凝固定格,电影也?终于谢幕。
尹棘清楚,这种类型的长镜头,对于整部电影来说,就像一个可以?倾倒情绪的缺口,待电影进入尾声,观众需要跟随主角的动作,将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出?来。
这是个压轴的镜头。
也?是整部电影最重要的镜头。
尹棘不清楚申敏会怎样架构机位。
在拍摄时,申敏也?不爱画分镜。
身为?演员,她能做的,只是站在桨板上,全?情投入地去完成表演。
但属于她的长镜头,远比安托万的奔跑,要困难得多,申敏不想让影片结尾的烟花镜头,是合成的特效,而是想实景拍摄。
电影的拍摄经费是有限的,涟城的相关?部门,也?会限制烟花燃放的次数。
一场盛大的白日焰火,至少要花费近百万的经费,可以?说就是在烧钱。
她需要用尽可能少的次数,也?需要用尽可能短的时间,完成这场,对整部电影意义最重大的表演。
于是那天收工后,尹棘主动对申敏提问:“导演,那场烟火秀大概能放多久?留给?我们的拍摄时间,又?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