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1)

江别把人送到门口,沈忱站在门外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江别,有些犹豫:“那我进去了?”

江别点点头,说:“去吧,打起来叫我。”

沈忱:“……”

江别:“开玩笑的,进去吧,他一直很想见你。”

沈忱又深呼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沈忱一进门,江别就拨通了谢瑜的电话,“在哪呢?给你一个偶遇前男友的机会。”

话说黎酲本来都快把这事儿忘了,但这天下午,江别破天荒地说有事要出去一趟,把黎酲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黎酲出院这些天都习惯了他哥陪着了,冷不丁地只剩自己一个人,他百无聊赖,只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了没一会儿,就听见玄关传来按密码的声音,黎酲以为是江别,蹭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不过江别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张只会在屏幕里出现的俊美面容。

时隔很多年,黎酲在一种猝不及防地情况下见到了老朋友。

黎酲动了个手术,旁的没什么变化,脑子倒是聪明了许多,想想就知道沈忱是和江别串通好了的,但饶是如此,鼻子一抽,还是没忍住从眼眶中滚出泪来。

沈忱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眼眶红红的,让黎酲恍惚以为见到了从前软软糯糯的小奶团子。

但造化弄人,那时候的小奶团子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看上去竟比黎酲还要稳重些,很快便收拾好情绪,迟来而郑重地向黎酲道了歉,说:“那时候不辞而别是我不对,黎酲同学,对不起。你现在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黎酲不说话,沈忱就自顾自地走到他对面坐下,黎酲红着眼死死盯着他,沈忱就一点点把这些年来的难言之隐说出口,把曾经发生的和躲避的也都摊开来,任君评判。

沈忱说他这几年的好与不好,好的时候少,不好的时候多。说他和谢瑜纠缠这么多年直到最后也没落得善终,说他自杀未遂,半死不活。

黎酲从前只能隔着屏幕看沈忱,也曾隐隐惊叹一个人的变化之大。如今一米之隔,黎酲终于真切地感受到沈忱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从前的沈忱生动鲜活,是开在清晨时分干净迷人的玫瑰。如今的沈忱宛若一池死水,风雨飘摇而波澜无惊。

当他说及自杀的时候,连黎酲这个听客都忍不住心中一惊,然而沈忱平静淡漠,像是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黎酲太明白那股摆脱不了的绝望与无力了,于是那一刻,他决定拥抱他的老朋友,事实上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两个人都是小朋友的时候,黎酲总是占沈忱便宜笑眯眯地让人喊“哥哥”,半真半假地跟人开玩笑说“酲哥罩你”。如今两个人都长大了,说好的彼此陪伴和扶持着长大也没能兑现,岁月和人群将他们隔开了整整八个年头,但黎酲还是笑眯眯地占便宜,说“酲哥罩你”。

年少时的情分总是弥足珍贵,无关乎身份地位,也无关乎岁月蹉跎,只有两颗少年的赤诚真心曾在一段寒冷孤独的岁月紧紧依偎。

42

谢瑜接到江别的电话之后一刻也没耽搁直接开车来了江别城郊的别墅,路上还顺便给他打包了一份下午茶。

黎酲前两天胃部刚动过手术,这几天只能吃清淡的食物,江别一直在家照顾他,陪着吃了小半个月的青菜白粥,这会儿好不容易抽开身,所以江别很是坦然地背着黎酲开了一顿丰盛的小灶。

黎酲和沈忱旧友见面,多的是要说的话,也多的是说不出口的思念和牵挂。

沈忱从七年前他突然退学开始说起,问他记不记得那天他要去临市给江别过生日,是谢瑜开车去送的他们。

黎酲点点头,那天是江别十八岁生日,那天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电影里裹着粉红色泡泡被无限放大的美梦,每一帧画面都被他清清楚楚地刻印在脑海里。

他还记得那天他和沈忱坐在学校门口的甜品店里等,沈忱叼着吸管呼噜噜地喝一杯有点酸涩的新鲜橙汁,撇着嘴说:“他啊,他是个混蛋。”

那个混蛋,就是谢瑜。

只是从前沈忱从来不叫他谢瑜,他只喊“瑜哥”。

“瑜哥”,那是一个脱口而出也带着无限眷恋和爱意的称呼。

而黎酲也终于恍恍惚惚后知后觉地发现,和他哥一起开店一起投资的“大学同学谢瑜”和沈忱口中的“混蛋瑜哥”竟然是同一个人,霎时间,黎酲只觉得自己头顶天雷滚滚。

黎酲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沈忱,心里总是忍不住难过。沈忱比他还要小一岁,小时候脾气又软又乖张,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小孩。

只是现在,说一句造化弄人,沈忱身上的光灭得干干净净,黎酲却连安慰都不知从何说起。

那些苦难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连安慰都显得苍白。

黎酲不敢想象沈忱这些年的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他从前只觉得自己的人生糟糕,如今才知道,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劫难,命运降下苦厄,无人得幸逃脱。

其实黎酲心里对沈忱哪里是真的生气,说到底只是在意这个朋友,又怪他不把自己当朋友,说走就走断了联系。如今沈忱把该说清的都说清了,黎酲高高兴兴地轻易就把事情翻篇了,俩人还像从前,又变成了亲亲热热的好朋友。

只是才和好没一会儿,门口就想起了一阵电子门锁按键的声音,黎酲以为是江别,猛地一抬头,眼睛亮亮地,朝门口喊,“哥?”

出现在门口的人却不是江别,黎酲眼睛里的光黯了黯,转头却发现沈忱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谢瑜站在门口,先是看向沈忱,而后才对黎酲笑了笑,“不是你哥。不用自我介绍了吧,我们见过。”

黎酲又看了看沈忱,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于是点了点头,喊了一声“瑜哥”,说:“我记得,好多年前你送我去见我哥的。”

又是“瑜哥”,从见到黎酲开始,沈忱被迫回忆了许多往事,说起往事,就要说起谢瑜,说起“瑜哥”,就要说起他的求而不得,说起他那么多美好和不美好的执念。

沈忱从前只喊他“瑜哥”,好像一声“哥”喊出口,谢瑜天生就对他多了一份爱意和责任,就像江别对黎酲一样。

但谢瑜不是江别,他也不是黎酲,他没有黎酲那么好的运气得偿所愿,谢瑜也不如江别痴心绝对可堪托付。

想到这里,沈忱的脸色不免又冷淡了几分。

而谢瑜浑然未觉,走过来在沈忱身边坐下,对黎酲道:“听你哥说你生病了,一直也没来看过你,大学的时候就说要请你吃饭,一直也没有机会,你哥说你最近在吃医生配好的营养餐,等过一阵子你好一点,我们一起吃个饭。”

黎酲原本对谢瑜没什么偏见,但方才听完沈忱说这些年的不好,连带着对谢瑜也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拒绝。

正苦恼着,只见沈忱突然从沙发上起身,对黎酲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他一动,谢瑜也紧跟着起身,对黎酲笑了笑说:“那我们就先走了。”

黎酲在心里腹诽:都分手八百年了,哪来的“我们”。

但这话黎酲不敢说出口,黎酲知道沈忱心里烦,有心帮他,但又深知自己不是谢瑜的对手,无论是打架还是别的方面,他一个病人实在敌不过看上去就在各个方面吊打他的谢瑜,或许江别可以与之一战,但江别直到现在还没出现,摆明了不想掺和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