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晚饭时，周皓照例来蹭饭，饭桌上不停在沈忱耳边念叨，说这里的海挺好，又说那里的山不错，适合情侣一起去，沈忱被他念的头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你看看这桌上谁和谁是情侣？你要是吃饱了就回家，别在这烦人。”

说来也有意思，沈忱长这么大，身边的人不是哥哥就是姐姐，就连平时看着不着调的蒋蒋都比他大三岁。因此身边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大男孩，沈忱不自觉地就摆出做哥哥的款儿，动不动就要训人，偏偏周皓还就吃他这一套，被训了也乐得不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沈忱怎么喜欢。

“我看啊…”周皓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捧着碗笑的蒋蒋，左右端详了一下，目光慢悠悠地转到沈忱脸上，笑眯眯地，“呦，这小哥哥长得真好看，怎么长得那么像我失散多年的对象儿呢。”

蒋蒋听完乐得不行，支着胳膊捂住脸笑。蒋蒋最近可喜欢这小孩儿了，时不时地还助攻一把，这几天没少在沈忱面前替他说好话。

“可不是嘛，我们忱忱这么好看，得赶快领回家做对象儿。”

沈忱冷笑着看了这俩人一眼，“吃的也堵不上你们俩的嘴了是吧。”

周皓见沈忱要恼，赶紧卖好似地往沈忱碗里夹了个鸡翅，“我这不是怕你自己出去玩无聊吗，我又不给你添麻烦，你就带着我呗，就当带了个人形钱包，多好啊，没事了还能给顺顺毛。”

周皓在沈忱面前从来都是这么没脾气的样子，一肚子鬼点子，偏偏面上装的要多乖又多乖，叫人拿他一点辙都没有。

沈忱憋不住笑，道：“你是狗啊？没事还得给你顺毛。”

“啊，你要是愿意，还能亲亲抱抱举高高呢。忘了，我比你高，这样儿，你亲亲我，我抱抱你，还给你举高高，多划算。”

沈忱笑着给了他一个白眼，“赶紧吃完赶紧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不让你吃晚饭呢。”

周皓顺着他的话道：“可不是吗，我前两天跟老爷子说我追对象儿呢，老爷子发话说追不上就不让我回家来着。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沈忱不理他了。

周皓本来就是为了撩拨他，也没指望他能接话，饭桌上突然沉默下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还是笑眯眯地吃自己的，余光却往沈忱面前的碟子里看，他到底没碰方才周皓夹给他的那个鸡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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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突然冷了下来，恰逢此时门铃响了，蒋蒋蓦地松了一口气，忙道：“我去开，我去开。”

这两天除了周皓，江淮也常常来看沈忱，杨白有时候会跟着过来，蒋蒋一时间没多想，以为又是江淮，也没看是谁便开了门。

然而下一秒，蒋蒋便凝固了。

过了得有半分钟，沈忱听见蒋蒋有些发颤的声音：“谢、谢总……”

38

谢瑜手里拎了两个食阁的盒子面若冰霜地站在门口，一双漆黑的眼眸酝酿着风雨欲来的狂躁。

蒋蒋站在门口不敢动也不敢看，周皓却跟没事人似的，看了门口的谢瑜一眼，挺平静地继续吃自己的饭，还故意往沈忱面前的碟子里夹菜。

沈忱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谢瑜目光冷硬地盯着餐厅里坐得很近的两个人，足足在门口站了一分钟，气氛骤降至冰点，除了周皓，所有人都处于一种冰冷而压抑的情绪中。

沈忱太了解谢瑜了，谢瑜抬脚迈入大门的那一刻，沈忱下意识起身挡在周皓身前，“谢瑜，你……”

沈忱原本想说“谢瑜你别发疯”，可当他蓦地对上谢瑜的微红的眼眶，喉咙突然一紧，像是被某种浓到化不开的情绪堵住了嗓子，一瞬间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谢瑜看上去好像特别难过，比那天晚上跪在他面前哭的时候还要难过。

怎么形容那一眼呢，沈忱想不出来。

他只是能够清晰地看到谢瑜眸中的光亮一点一点熄灭，像一颗流星坠海的过程，火焰一寸一寸没入冰凉晦暗的深海。

他看上去有一点茫然，还有一点可怜。沈忱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像做错事了一样诚惶诚恐而不知所措的表情，因此忘记了原本要说出口的狠话。

或许并没有忘记，他只是不想再说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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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沈忱挡在周皓身前的动作看上去太过急切，像一把锋利的刀钉住了谢瑜的脚步，谢瑜愣了好一会儿，等到终于想明白了沈忱是怕他对周皓做什么之后，才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将手中的盒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垂眸藏起情绪，像是根本没看见周皓，转身对沈忱笑道：“我顺路过来看看，给你带了爱吃的几样菜。”

说完，谢瑜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才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回过身来看向沈忱，沈忱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挡在周皓身前，听见谢瑜说：“黎酲前两天动了个小手术，昨天出院了，江别让我来问问你想不想去探望黎酲。”

沈忱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黎酲是他少年时代唯一的好朋友，但七年前沈家遭难，谢瑜匆匆把他藏了起来，他不敢随意和任何人联系，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突然和黎酲断了联系，沈忱很在意这个朋友，也知道黎酲这些年过的并不好，就这么贸贸然去见他，沈忱害怕黎酲不愿意见他。

“黎酲很想见你，你不用担心。”谢瑜说。他总是能在这些时候清楚地感知到沈忱在想什么，却总是在更重要的时刻忽略沈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沈忱想了想，说：“我知道了，过两天我会去的，谢谢你特意跑一趟。”

沈忱自以为摆明了态度，话说得客气又疏离。但他却始终都没发现，每当他和谢瑜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眼中从来都没有过其他人。

谢瑜看着沈忱和被他护在身后的周皓，牙都快咬碎了，却还得装出没事人的样子，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好谢的，要不你看看你哪天有空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

沈忱摇摇头，说：“我自己去。”

谢瑜状似无所谓地笑笑，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周皓脸上，两人对了一个眼神，谢瑜笑得轻蔑，少顷，又看着沈忱道：“行，那我先走了。”

39

砰地一声巨响，房门随之紧闭。

谢瑜的身影被房门阻隔离开众人的视线，沈忱站在原地怔了片刻。

摔门而出的那一刻，谢瑜瞬间懊恼不已。

他记得自己答应过沈忱什么，不再纠缠，还他正常安稳的人生。

一个多月前那天晚上他问沈忱，“爱我让你那么痛苦吗？”

沈忱点头，无力而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