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是这样,沈忱内心还是把那个公寓当作“家”,属于他和谢瑜他们两个人的家。
沈忱十四岁的时候谢瑜说要给他一个家,那时候沈忱想,就算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也不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他还有谢瑜,谢瑜就是他的家。他曾坠落深渊,是谢瑜救了他,变成照亮他黯淡人生的光。
可如今,在他二十二岁生日这天,沈忱不得不承认,从今往后他真的无家可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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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凌晨,沈忱从公寓里出来,和助理蒋蒋连夜乘车赶回了剧组。他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从坐上车子开始就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与往常别无二致。要不是蒋蒋亲眼目睹了那场荒唐,可能真的会以为他只是上去和谢总平淡地过了一个生日而已。
蒋蒋一路上无数次欲言又止,却每次都在看到沈忱紧皱的眉头和眼下一片憔悴之后不忍心开口。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事。”沈忱突然淡淡开口。
他越是这么说,蒋蒋就越是心疼,女孩子原本就多愁善感,再加上沈忱从来都招人心疼,他这么一说,反而惹得小姑娘红眼,以至于她想要安慰都无从开口。
这些年沈忱和谢瑜的状态他们这些近身的人都看在眼里,一段从一开始就畸形病态的爱,恐怕如今是真的走到了尽头。
沈忱就这么回到了剧组拍完了剩下半个月的戏份,除了发呆的次数比从前多了些,他和往常的状态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不说,谁都看不出来他的心碎。
最近剧组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原因是片方最大的投资人艾忱娱乐的老总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来视察工作,搞得剧组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艾忱娱乐,三年前横空出世的经纪公司,随着经纪公司一起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还有其旗下唯一的一个艺人沈忱。
沈忱三年前被国内知名大导发掘,出道即男主,以一部小众公路电影打开了知名度,获得国内多项主流奖项提名,三年内各种顶级资源拿到手软,各种大导大制作电影点名要沈忱做男主,沈忱自己也争气,凭借一张挑不出任何错处的俊秀面庞一跃成为圈内顶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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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忱突然爆红,收获了人气和知名度,随之而来的还有漫无边际的猜测和辱骂。
有人说,沈忱只不过是艾忱娱乐老总养的一只金丝雀而已,被金钱利禄围绕得久了,真当自己是凤凰了?本质还不是金钱和肉体间的那点儿事儿。
而传闻中那位艾忱娱乐的老总,正是青城市内无人不知的谢家二少,谢瑜。
三年里,无论是沈忱还是谢瑜都不曾对传闻做出回应,娱乐圈里的人出了名的眼明心亮,就是猜也能猜得到这二人之间关系不简单,再加之沈忱每部戏都有谢瑜的投资,谢瑜也从不避讳,时常来剧组探班,所以在剧组里几乎没有人敢不给沈忱面子。尤其是谢瑜在的时候,沈忱周围尽是暧昧缠绵的眼风。
沈忱对谢瑜一如既往的冷淡,剧组其他人不知内情,只有蒋蒋知道,这次不一样。
除了谢瑜来剧组的第一天,沈忱在没防备的情况下和谢瑜见了一面之后,之后的很多天,沈忱对谢瑜是见也不肯见,连名字都不许蒋蒋提起。就算是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沈忱也没给谢瑜好脸色。
谢二少来得突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拿到了沈忱酒店的房卡,沈忱当晚下了戏回去,便直直撞在守株待兔的谢瑜怀里。
彼时蒋蒋就跟在沈忱身后,见到谢瑜,目瞪口呆地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来,紧接着把人推进房间锁上了门。
要是搁以前,她早就走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她身为沈忱的助理,理所当然地应该与沈忱站在同一战线。她原本想着谢总顾及外人在,应该不至于对沈忱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但蒋助理全然不知道,谢二少其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脸厚心狠手还黑,别说一个小助理了,就是全剧组的人都在,无论他想对沈忱做些什么也都只是随他心情而已。要是他没有做,那也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想惹沈忱不高兴。
谢二少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人教过他要将别人放在眼里,纵然如此,他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将人放在心里,从小到大,放在心尖上好多年。
谢二少不顾忌外人在,敢直接把人抱在怀里,沈忱就更无所顾忌了,他用力想挣脱谢瑜的怀抱,但他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从小就在部队大院里摸爬滚打长大的谢瑜,索性是挣不开,沈忱干脆一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谢瑜脸上,沉沉地一声闷响,听得后方的蒋蒋心肝儿直颤。
沈忱冷冷地盯着谢瑜,咬着牙道:“你不觉得恶心么谢瑜?”
算起来这是沈忱第二次动手打他,小时候那些开玩笑似的打闹不算,这两巴掌打得谢瑜心都快碎了。
沈忱这样的小孩儿都能被他逼得动手打人,可真行。谢瑜在心里自嘲地想,却也不恼,用舌尖顶了顶口腔内侧被沈忱打到的那一处,谢瑜原就长得凶,又凶又帅的,这会儿挨了打就更显得痞气,但他仍是笑,说:“宝贝儿打得好,还解气么,不解气再来一巴掌?”
沈忱不说话只冷眼看他。
谢瑜就这么笑着抱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松开他,只当门口的蒋蒋不存在,缓缓牵起沈忱打人的那只手吻了吻,说:“就该这样儿。我做错事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说分手,别不理我,也别觉得恶心......”
沈忱冷冷抽回自己的手,漠然看着他,“我是真的觉得恶心,谢瑜,我恶心你。别假惺惺了,我给过你机会了,三年前就给过你机会了。这三年,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搞到我面前来,你呢?你都把人带到家里去了,谢瑜,你凭什么要我不恶心?”
“我错了。”谢瑜苦涩地闭了闭眼睛,“我真的知道错了,宝宝......”
“别叫我这个!”沈忱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厉声打断谢瑜,咬牙撑在原地,双目猩红,眼中水汽氤氲,良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冷眼看着谢瑜,道:“滚。”
从小到大,谢瑜常常开玩笑说沈忱是个“作精”,但他撒娇捣乱也好,发脾气找茬也好,谢瑜无不让着、宠着。唯独此刻,他这么决然冷漠地说“恶心”的时候,谢瑜没办法无动于衷。
他这贫瘠荒凉的一生,唯有沈忱是开在荒原之上的白玫瑰,那是谢瑜无力病态的人生中唯一的安慰和希望。
他能够忍受所有形式的冷漠、暴力、伤害,却永远不能接受放弃和离别。
然而这一刻,他终于隐隐有了实感,开在心尖上用鲜血养着的那朵白玫瑰,好像真的要枯萎了。
03
谢瑜双目猩红死死盯住沈忱,目光凌厉仿佛要将他拆吞入腹一般,他的眼神太过慑人,就站在二人身后的蒋蒋都下意识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忐忑地看着谢瑜,生怕谢瑜恼得狠了真的对沈忱做出什么来。
然而她担心一场,最后谢瑜也只是轻轻勾起唇角,悲凉一笑,道:“你早就想分手了是不是?三年前你就想分手了是不是?这三年你都不让我碰你,是因为你觉得恶心吗?”
谢瑜长得高,沈忱半仰着头看他,眼泪不合时宜地从眼角滑下来,他也笑,笑意嘲讽而哀伤,“是啊,这还用问吗?要我再说多少遍你才能听懂,我恶心你,谢瑜,我恶心你,听懂了吗?”
谢瑜静静听着,良久,红着眼点了点头,说:“挺好。”
说完,他又笑,有些残忍地看着沈忱道:“恶心着吧。恨我也成,都挺好。但是沈忱你记住了,分手不行。就是恶心,你也得忍着,就是耗,你也得在我身边耗一辈子。”
他说这话时带了股狠劲儿,像是努力抑制自己内心充满了黑暗念头的恶魔,眸光凶恶,连指尖都在发颤,却又恶狠狠地说着温柔的话,他甚至抬手抱了一下沈忱,咬着牙哄人,“乖,拍一天戏累了吧,睡吧,明天我再来看你,晚安。”
说完这句话,谢瑜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沈忱的房间,他离开得仓促,更像是落荒而逃,剩下蒋蒋和沈忱两个人怔在原地。
蒋蒋茫然而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走到沈忱身边,“忱忱,你、你没事吧?”
沈忱恍若未觉,过了许久才艰难地勾起唇角,眼泪不绝,在酷寒冬日下起一场暴雨,他无声地哭,却偏要勉强地笑着说:“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挨打的又不是我。”
蒋蒋看着他的样子,又心疼又无奈,无声在心里长长叹息。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人前光芒万丈千万人迷恋看似拥有一切无忧无虑的大明星沈忱,人后也不过是一个爱而不得痴心错付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