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样子有几分假几分真,或许只是他自己知道。
没过多久,男人忽然丢下手里的银戟,半跪在了地上,猛地抓起地上散落的饭菜,一股脑儿地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动作粗鲁而疯狂,竟像是疯了一般。
躲在暗处的龙卫也不由一阵惊愕和怜悯。
君子死而冠不免,曾经的太子殿下端方有礼,好洁喜净,而现?在他衣发散乱,形如疯癫,地上的食物都能捡起而食,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龙卫也只瞧了他一眼,目光又不受控制的看向了那?个躲在柱子后?面不断颤抖的身影,同时也注意到了她面上不正常的红印,就像是被扇了巴掌似的。
不仅如此?,有时龙卫甚至还能看到她身上其他的伤痕,脖子上的掐痕、手腕被绑得勒痕,光露在外面的伤他都看到不少,也不知她衣衫之下还藏着多少伤痕。
宫人送完膳还能跑,而她却?只能一直待在这里,承受这个反复无常男人的怒火。
就像是一株夹缝生长的野草,光活下去本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还要遭受外界的狂风暴雨。
每每看到她那?蓄满泪水的眸子,龙卫都忍不住为之触动,可她面对却?是一个失去理智的男人。
龙卫晃了晃头,强迫自己移开停留在她身上太久的视线。
二?殿下这般模样,看来五石散是已经完全侵蚀了他的心智,如此?,他也该回去如实禀告陛下了。
感?受到龙卫走后?,萧则留胃里一阵翻涌,刚硬塞入腹的食物又都呕了出来,紧接着,他的身体如同失去支撑般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神呆滞,望着头顶的四角天空,慢慢阖上了眸子。
癫狂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疲惫。
安今走过来,在他身旁蹲下身子,拿着干净的帕子将他嘴角的秽物擦净,然后?动作轻柔的抚开了挡在他面上的发丝。
少女?的动作温柔,如晓露春风般让人眷恋,男人眼睫微颤,睁开了干枯无神的眼眸。
眼前狭窄的天空变成少女?精致漂亮的面容,男人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勉强笑道:“莠儿这胭脂抹得是越来越好了。”
安今黛眉轻皱,没理他的调笑,担忧的问道:那?个探子他走了吗?
“走了,约莫一阵子都不会回来。”
男人声调极轻,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黄昏之后?,便是长夜。
男人的唇瓣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冬日?的雪花一般。他紧闭双眼,身体颤抖着,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煎熬,发出一道道压抑的喘息声。
池水寒冷至极,他额角处的青筋却?根根暴起,清晰可见地凸显在他那?紧绷的皮肤上。
安今坐在浴池边上,为他揉着头,眼底满是担忧。
很快,男人滚烫的手掌握着安今的手腕,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安今微微一愣,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就对上了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呼吸声沉重而急促,每一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似的,夹杂着沉重的喘息声,“莠儿,把我绑起来吧。”
这段时间为了打消皇帝的疑虑,他实打实的连续吃了半个多月的五石散。
五石散引起的燥热,让他整夜无法安睡,太阳穴更?是像针扎般刺痛,甚至有时还会出现?幻觉。
身上的痛苦让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仅半月他整个人形销骨立。
安今知道他的症状愈发严重了,她抿着唇起身去拿绳子。
她回来时男人身上只穿了一层湿漉漉的里衣,地上一滩水渍,像是没擦身子直接套上了衣物,此?时他靠着殿里的圆柱坐在地上,湿发一缕缕的遮挡了他的面容。
她走近,手中的麻绳捆住他布满伤痕的胳膊。
那?都是产生因五食散产生幻觉时,他通过自残强迫自己清醒时留下的痕迹。
看到触目惊心的伤口,安今心里微涩,麻绳又绕过他的肩部、腰部,将他上半身牢牢固定在柱子上。
在他的指导下,她已经知道该如何绑一个结实的结。
那?是一次,因五食散的致幻性,他险些伤害到她时,他亲手教她的。
少女?缠绕绳子的时候不免会挨近男人,男人死寂的眸子掀起一点点涟漪,他低头缓缓靠近她,可惜被禁锢着上半身,他的唇瓣堪堪擦过少女?的面颊。
安今系好绳子时,感?到这股湿热,下意识抬眸。
男人充满疲惫的眸子带着无限的爱怜,“莠儿,不用?为我担心,早些睡吧,明日?就好了。”
安今摇摇头,慢慢朝他靠近,一双粉唇印上了他的唇瓣。
这不是个暧昧充斥着情欲的吻,而是在轻轻的舔允,好似在安慰男人此?时荒芜寂寥的心。
男人眼眸骤然紧缩,忍得眼睛通红,主动撬了她的牙关。
没过多久,安今气息越来越乱,缓缓分开了两人的距离,红着脸拿帕子帮擦他去唇瓣上的水光。
男人笑了,声音暗哑,“莠儿,你现?在还有着身孕,先回去睡吧,不用?陪着我。”
安今没有照做,去找了方新帕子,帮他绞了绞还在滴水的湿发,他本来就经常头疼,这样湿着被风吹干,以后?估计头会更?痛。
萧则留又心疼又无奈,要不是自己被绑住,都想将她抱到床上去了。
“好了,莠儿,你先去睡觉吧。”
安今是有些困倦,可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是觉得忍一忍。
反正现?在也无事,她又把之前两人的诗集拿了出来,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男人,意思是叫他继续做诗。
“这诗哪里是说做就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