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咽口水,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说道:“娘,您别瞎琢磨了,这只是巧合。”

靖安伯夫人更气了:“你还在偏袒顾氏。你表妹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儿子!”

“阿蛮还是您孙女呢。”

“一个哑巴赔钱货,谁稀罕了。”

“娘!”

见儿子的脸冷了下,靖安伯夫人又拿起了帕子抽抽搭搭。

秦溯叹声道:“这样吧,我让管家再多去找几个稳婆和大夫来,就住在府里守着。等过几日,我会随公子忱去太清观,到时,我再亲自去向清平真人求一张顺产符。这下,您总能放心了吧。”

放心?当然不放心啊。这是她等了这么多年,等到的宝贝金孙啊,绝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靖安伯夫人抹着眼泪道:“溯儿啊,娘现在就指着瑶娘能给我们秦家生个孙子了。你都快三十了,膝下空空,难道你就不盼吗?”

秦溯沉默不言,他也盼,他盼了整整八年!

顾缭缭怀上阿蛮的时候他有多开心,她生下阿蛮的时候他就有多失望。

“你要知道,娘都是为了你,咱们秦家总不能被凶星祸害的绝了后……”

秦溯胡乱应了两句,起身道:“娘,我去瞧瞧瑶娘。”

说完,他脚步一拐往后头去了。

孙瑶娘就歇在碧纱橱,她是一个柔弱到骨子里的女子,和顾缭缭完全不同,让秦溯觉得她一旦离开了自己,肯定会活不下去的。

他本来只想稍微坐坐的,但在一句句的柔言细语中,不知不觉就待到了黄昏。

只是当他回到他们夫妻的院子

时 满目空荡荡的 映入眼帘的黑暗像极了顾缭缭在说“析产别居”时那双黑黢黢的眸子。

秦溯烦躁地一夜未眠 第二天还要继续当差。

谢应忱五月初一要去太清观 秦溯领了随行的差事。

谢应忱回京后就住在宫里。

他不是皇子 又已及冠成年 住在后宫肯定极为不便。他刚回来时 几个老臣数宗论典 说哪朝哪代都没有这样的规矩 请皇帝为谢应忱在京中开府 结果皇帝还是以谢应忱病弱需要照看为由拒绝了 最后干脆让他住进了溪云坞。

溪云坞在靠近后宫的一侧有湖围绕 算是和后宫做了个隔断 皇帝还特别开恩让谢应忱带上了他自己的侍从。

秦溯如今就是在溪云坞当差。

谢应忱此趟微服出行 大大小小需要准备的事情不少 秦溯忙得焦头烂额 也仿佛是想用忙碌来冲散心中难言的烦闷。

一连几天他都歇在宫里的班房 出行那天 是钦天监特意挑出来的日子 晴空万里。

五月渐暖的阳光让已经换上单衣的秦溯都有些燥热 可是 等到谢应忱出来的时候 依然披着厚重的大氅。

“大公子。”

秦溯拱手见礼。

自打宋首辅叫出了“大公子”这个称呼后 皇帝就默认了。

谢应忱含笑示意免礼 他的乌发用玉冠束起 步履闲适 举手投足间满身贵气步行出了宫门 谢应忱方才上马车 秦沉把车帘放下 就走过去 公事公办道:“秦指挥使 可以出发了。”

秦溯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脖颈的细白布绷带上。

五弟会受伤 说到底也是因为秦沉而起。

母亲拿顾知灼没办法 就把气撒到生了秦沉的赵姨娘身上 谁想 宫中竟莫名其妙地送下赏赐 点明了是给赵姨娘的 为了秦沉这些年办差有功。可想而知 这必是公子忱去求来的圣意。有这份赏赐在 母亲再生气也只能忍下。

公子忱能做到如此 待秦沉根本不像是普通的侍卫 更像心腹。

秦溯一脸沉重 毫无笑意。

“秦沉……”

“大公子!”

一个尖细的嗓音打断了他 有御前内侍脚步匆匆而来 叫住了他们:“大公子稍待

,皇上与您一同前往。”

皇上也去?秦溯惊了一跳,把未口出的话咽了回去。

谢应忱从马车上下来迎驾。

等了约一炷香,圣驾就到了。

皇上四十余岁的年纪,一袭石青色锦袍,眉眼和谢璟极为相似,但也多了不怒而威的气势。他抬手示意免礼,心情不错地对谢应忱说道:“朕一时得闲跟你一起出去走走,不用多礼,忱儿,你快回马车上,这儿风大,莫要着了凉。”

除了侍卫,皇帝只带了三位皇子和几个近臣,打扮的跟寻常富贵人家的老爷似的。

太清观位于京城郊外,一行车马过去也就一个多时辰。

秦溯提前几天就来打过招呼,观主心知今天会有贵人到,小道童早早在山门外候着,人一到,他就出来迎了。

太清观已有百多年的历史,哪怕是在前朝风雨飘渺时,依然香火不断,有种独立于世俗之外的超脱。

乍见圣颜,观主略微惊讶了一瞬,不卑不亢地笑道:“谢老爷,请。”

“上回朕……咳,上回我来太清观还是三年前,”皇帝悠然地摇着折扇,“观主的风采还是一如当年。”

观主生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眉目慈和,含笑道:“三年不见,谢老爷您周身紫气也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