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 封期没有回家,之前给于湘做检查的也是这家医院,他去找了之前那个医生, 确认了下一次的检查时间。

突然的, 又想起那日越之琼胃疼到躺在地上的模样,脚步一转, 又去了消化内科。

医生是位中年男人, 听他描述了许久, 却也无法真正描述到病情, 最后只能说:“最好还是让病人来医院检查一下。”

没得到答案, 封期在心中计划着什么时间带越之琼过来。

出了医院, 阳光越发热烈, 让人怀念台风的那几日,这里种了许多蔷薇, 整整一面墙, 全是嫩黄色。

安静下来,总会回想起不想回想的话。

“我是说, 你们不合适。”

“越之琼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尽管早已做了心理准备, 但没有人愿意听到这些话。

出来散步的病人慢悠悠从身边路过, 封期走得飞快,转过了某个拐角,却意外见到了某个熟悉的人。

隔着来往众人,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对视上的那一瞬间,他看见越之琼弯起了唇, 于是不由自主的,眼睛中也跟着升上笑意。

待到反应过来, 微抿唇时,他听见越之琼看着他说:“但是他比那个人更值得。”

那个人,不用去问,封期明白他指谁。

越之琼说完话,侧目是维恩温和的笑,他微微垂眼,流光在眼神中闪烁。

“小月亮,不用害羞。”维恩说话时同他一起看着正走过来的封期。

单从相貌上来看,越之琼和封期无疑是相配的,维恩对他的妻子是一见钟情,这样多年过去,感情从未有过消退,对于爱情,他抱有着美好的想象,他祝福这一对看上去般配的小情侣。

“猜的不错的话,他就是你说的人了。”

封期已经走到越之琼的身侧,越之琼的长相与韦恩有很多相似之处,第一次看见他们的人,都会觉得他们是父子,这一点在过去成为了他母亲出轨的证明。

越之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但医院并不是一个相遇的好地方,尽管早上时才相处过,他还是忍不住去问:“封期,你生病了?”

“只是来看个朋友。”封期没有说林秋石的事。

越之琼点点头,和他介绍:“这是我的叔叔,韦恩。”

封期对于韦恩并不陌生,他曾在某个画廊的拍卖会上见过一面,也曾听说过这位画家的事迹,他更为惊诧越之琼和韦恩的关系。

打了个招呼,韦恩看上去并不愿意耽误小情侣的相处,说还有些事情需要回病房和周荣昌商量后便离开了。

越之琼歪着头,他本以为起码也要过几日才会见面,但现在的意外并不惹人讨厌,反倒给人惊喜。

意识到这一点,他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抛在脑后问:“接下来有时间陪我吗?”

封期自然有时间,但他却没回答,反而正色问道:“越之琼,你有检查过你的胃病吗?”

那日越之琼躺在地上的模样实在吓到他,他记得越之琼说过自己没有家人,或许没有人提醒过他该去医院检查一番,这样才会放心。

果然,就见越之琼摇了摇头。

封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拉着人挂了号,还是之前的那一个医生。

医生见到封期身旁的越之琼开玩笑说:“你男朋友啊,刚才在我这里说了一大堆,他很关心你。”

越之琼侧目看向封期,封期正在关门,他的动作很轻,光照在他的脊背上出现大块的光斑。

封期好像真的很关心自己。

并不是客气的关心问候,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也在关心着自己。

越之琼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了,或者说,他很久没有体会到除了封期之外的人关心他的感觉。

宋明清是朋友,这个人的性格天生带着不靠谱,别说关注到越之琼的生活,就连他自己都得靠着父母来提醒。

宋明清之外呢,张玉隼?是个酒肉朋友。

周由?算了,越之琼垂眼,他宁可周由别关心他。

封云尘?更是不可能,他们之间永远是他来关注对方,从不会颠倒过来。

他认识的这样多人之中只有一个封期,可明明他们才认识了一个月。

越之琼注视的时间太久,等到封期的手掌放在他的肩头用眼睛询问他时,他才回过神来,他们并肩坐在一起,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抓住封期的另一只,再没放开。

封期的手很温暖,也很干燥,即便现在是夏天,握起来也不讨人厌,反倒给人一种安心感。

越之琼是有些害怕医院的,我记忆中只去过几次医院,每一次都没有好消息。

被医生告知不幸的病情,躺在手术台上被推出来,病情恶化,抢救,死亡。

这一套流程越之琼经历过,他和母亲的感情无法用单用一个词来形容,大多数时候,他跟姥姥的感情更好,也更依赖姥姥,可能母子关系的确奇妙,生病又或者遇见困难时,他最先想要找的却是母亲。

他仅有过两次似乎连天地都抛弃他的无助,全发生在没有母亲的时候,也全发生在医院。

一次是母亲的死亡,一次是姥姥的死亡。

他害怕看病,生病时总是会想着熬一熬就好了。

越之琼知道自己是个胆小的人,总是在刻意躲避过去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与美好,他不去接触,不去回想,只把自己困锁在一个伪装出来的强大里。

相握的手不自觉握紧,掌心有着不属于他的温度,很温暖。

突然的,那双被他紧握的手用力握了握他,像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