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郁神色微动。
人非草木,伊缪尔一介大公却这样表现,说他完全没有感觉,那是假的。
老人见状,趁热打铁:“伊缪尔大公顾念旧情?,倘若你愿意?背弃黑袍会,我们不会亏待你,况且以你与大公的交际,日后飞黄腾达,不比跟着黑袍会快活许多?”
白郁微微叹气。
不是他不想向大公府投诚,是他没法投诚。
作为一个奸细,白郁想要反水,总得拿出些有价值的情?报,黑袍会内部人员名单也?好,接下去的计划也?好,证明他确实不再效忠黑袍会,才叫人信服,总不好空口?白牙,就说他不是奸细,他要反水。
可问题是,白郁真的不知道。
黑袍会行事谨慎,全程单线联系不说,集会的地点也?都频繁更换,白郁唯一知道的城西大教堂,也?早已人去楼空。
他总不能对着伊缪尔大公说,其实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绑定了系统,顶替了原主身?份,是来做任务的,并不效忠黑袍会,伊缪尔大公要是信这个,那是得了失心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况且……他想确定一些事情?。
白郁于是道:“抱歉,我无可奉告。”
老者眯起眼睛:“白先生可想好了。”
白郁:“想好了。”
“……”
一墙之隔,伊缪尔缓缓闭上?了双眼。
即使?到了这一步,医生还是不愿意?背叛黑袍会。
他指尖用力捏着一份资料,手指痉挛颤抖,稠艳的眉宇紧锁,溢满痛苦。
这些天?里,他无数次想成全医生,既然求死,既然找死,那就……
可最后,他看?着镜子里医生平静冷淡的面容,又垂眸落在了资料上?,只露出一丝苦笑。
“不能怪你。”
医生这个样子,不能怪他。
那是一份调查报告,记载着白郁的生平。
医生成为公爵府男仆时,也?曾递交过一份资料,
但那份资料经过黑袍会粉饰,并不真实,根据刺客和夫人的口?供,再经过调查,伊缪尔手上?这份报告,还原了真实的情?况。
对于医生的过去,黑袍会掩饰颇多,亲卫抽丝剥茧,调查了很久,又多方对比口?供,才有了如今的资料。
在之前的记录中,白郁出生于伊尔利亚中产家庭,从小在父母的爱护中长?大,学习成绩优异,考上?了城邦中首屈一指医学院,毕业后成为了执业医生。
他职业生涯顺风顺水,为人乐观,帅气,是全班女同学爱慕的对象,一夜收到了数十封情?书,还曾在校园毕业晚会上?代表医学院拉琴,少年面容俊朗干净,白衬衣黑西裤,坐在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伊缪尔能想象,那样的医生有多迷人。
当时公爵府的亲卫认为,医生的背景干净漂亮,没有任何问题,这才通过了公爵府的男仆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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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伊缪尔现在知道,不是这样的。
原主是孤儿,没有父母,也?没学过琴。
伊缪尔上?位之前,老公爵残暴荒淫,对外?发动数场战争,制造了无数战争孤儿,这些孤儿被黑袍会统一收容教养,在终年的洗脑和高?压强迫下,成为了类似死侍的角色。
原主是其中之一。
而后这些孩子被送往四方,成为了各阶层形形色色的人,用以稳固黑袍会的势力。
比如夫人,她因?面容姣好,被包装成富家贵女,送给本地靠矿产企业家的老男人做二婚夫人,这也?是她“夫人”外?号的由?来,那老男人死后,家产便归黑袍会管理?。
而锤头鲨体格强壮,就成为了街头混混,收容了一票小弟,为黑袍会做些杀人越货,不方便处理?的脏事。
而医生从前瘦弱,又是个男孩,虽然面容清秀,却不堪大用,最开始,他是黑袍会那一批孩子中最受欺负的。
夫人在供词中说:“白郁很讨厌猫,因?为小时候曾和野猫抢过食物,被抓伤后发了高?烧。”
好在原主成绩不错,出来读了书,黑袍会包装包装,就成了西克街首屈一指的医师,伊尔利亚的医师受人尊敬,原主混到这个位置,也?算混出了头。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医生对黑袍会效忠,伊缪尔不怪他。
他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刀剑相向的陌路人。
伊缪尔无声?抿唇,心想:“……不如不见。”
医生既然讨厌猫,为何要救他?放任他躺在河摊上?生死有命,如今也?不用身?陷囹圄。
面对黑袍会的死亡威胁,医生依旧神色淡淡,像是要抵抗到底,隔着一层玻璃,审讯官悄悄打了个手势。
那是刑讯官间?的通用手势,意?味着:“无法撬开口?的废子。”
他们掌管刑讯这么多年,总有些硬骨头,费时费力不讨好,遇到这种情?况,常规操作是直接将人杀了,拖去后山掩埋。
连被组织背叛都不愿意?交代,白郁确实是废子了。
可伊缪尔当然无法这么对医生。
他在河滩上?奄奄一息时,是医生把他抱起来,他反反复复生病,异变期发烧痛苦时,也?是医生把他放进怀里,那个滚烫的怀抱伊缪尔至今都记得,那是伊缪尔从小到大,获得的第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