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个年代什么票最难了,无疑是工业劵,到时?候她还不起?陈营长工业劵,就多用点粮票补替吧。
温南烧好热水,给搪瓷盆里倒了点热水,掺了些?凉水端着进屋了。
陈奶奶忙完就睡了,这会屋里都熄灯了,温南放轻脚步端水进屋,刚放下搪瓷盆,窗外面就传来陈叙低沉的声音:“温南,你?出来一下。”
“来了。”
温南拍了拍手上的水珠,起?身走出屋子,看见站在屋檐下的陈叙,男人脱去了军装,穿着工字背心?和军装裤,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线条匀称有力,军装裤包裹的两条腿修长笔直,昏暗的灯光斜斜照在他身上,将?他侧面的脸型轮廓映在明处,另一半侧脸隐匿在暗处,恍惚间有种光明与黑暗的割裂感。
他手里拿着几张票,见她出来,递给她:“我给你?拿了两张工业劵,还有其它几种票,你?看还缺什么跟我说一声。”
第 21 章
温南怔住, 低下头看去。
只见陈叙手里除了几张票证之外,还有三张大团结,她错愕的眨了眨眼, 然后抬起头对上昏暗灯光下那双漆黑的瞳眸,没等她问出声, 陈叙先一步开口:“这些钱你装在身上,用什么买什么方便些,你不用有心里负担, 等你将来挣了工资, 或者?找到你对象了,再还我也不迟。”
温南反倒更不好意思了。
就算陈叙把话说到这份上, 她心里还是有不少?压力?。
毕竟她才来几天而已?, 就已?经?让陈叙破费那么多了,怎么还好?意思再借他的钱,她摇摇头说:“不用了, 我小姨给?我了点钱,我够用了。”
温南伸手,想着?从陈叙手中抽出一张工业劵就够了, 结果手刚伸出去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裹住手背翻过?来, 男人将大团结和?票证都放进她手心,粗粝的手指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使她的手指蜷起攥住手心的钱。
陈叙说:“拿着?用吧, 在家里别?委屈自己。”
他松开手, 指腹还残留着?女?人肌肤的柔软和?细滑, 他不自在的捻了捻手指, 转身走?到井边, 将洗干净的军装抖了抖晾在绷绳上,温南听着?抖衣服的声音, 看着?塞进手里的钱和?票,暖暖的热意沿着?手心一路袭向心头,她攥紧手里的东西?,转身看向晾完衣服,准备洗头的陈叙,扬起一抹笑脸:“谢谢。”
陈叙笑道:“不用跟我客气。”
男人说完,蹲下身弯腰弓背,动作麻利的洗头。
温南转身回到屋里关上屋门?,打开箱子取出原主?先前随身挎着?的斜挎包,从包里的小兜里取出仅有的三块钱,都是些一毛一分的钱攒起来的,卷成一捆用绳子绑起来,她解开绳子,把钱一张张摊开,钱里面还卷着?半斤糖票和?一尺布票,还有一斤粮票,这些都是原主?的小姨偷偷塞给?原主?的。
温南脱掉鞋子盘腿坐在床上,把陈叙给?她的三张大团结卷起来,又看了眼陈叙给?她的票证。
两张工业劵,四尺布票,一斤糖票,棉花票,两斤肉票,而且还有卫生纸票和?澡票,温南看着?床上一一摆好?的票证,惊讶的眨了眨眼,她没想到陈叙竟然给?她这么多票,有些票很多家里人都很缺,就像这布票,四尺布票加上她的一尺布,够她做一身衣服了。
外面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听着?像是从厨房往屋里这边走?。
温南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下床趿拉上布鞋冲到门?前,打开屋门?探出头,笑眯眯的看着?刚走?到屋门?口的陈叙:“哥,你给?了我好?多票啊,等我割草的活干完,我买点肉,给?你和?姨奶做一桌好?吃的饭菜,请你们?吃!”
陈叙看着?趴在门?边上只露出一个脑袋的温南,好?笑道:“行,那我等着?。”
温南回到屋里,把钱和?票原装进挎包里压在箱子底下,脱/掉衣服躺在被窝里,睁着?眼睛望着?头顶黑漆漆的房梁,她的屋子跟陈叙的屋子只隔了一道墙,也不知道隔音效果怎么样,总之她住进来的这几天,没听见隔壁传来任何动静,想来,陈叙应该也听不见她这边的动静?
温南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墙壁上糊着?旧报纸。
陈奶奶说过?几天带她去赶集市,别?说,她还没赶过?这边的集市,也不知道集市上是什么样子,原主?小姨那边的集市是去公社赶集,这年头没有私营店,都是挂着?国营牌子做生意,估计集市上卖东西?做生意挣的钱都要给?他们?的大队分一半钱,这样一来,到手的钱压根没多少?。
这年头不适合做生意,只有到七十年代末后才能全面开放。
温南这一觉睡的很沉,一直到号角声响起才起床,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她穿上衣服爬起来,走?到墙上挂着?的镜子跟前照了照,镜子里的人睡眼朦胧,头发毛刺刺的,不像是睡了一晚上的觉,倒像是跟人打架去了。
她解开辫子,把头发梳顺后高高挽起,绑了个丸子头。
割草干活,尤其出汗的时候头发贴在脖颈,又痒又难受,梳好?头发,温南看了眼镜子里的人,眉眼轮廓都比新世纪的她年轻一些,眉心间也没有因为长期皱眉留下的痕迹,她拍了怕脸蛋,开门?走?出去,正好?碰见院里扫地的陈叙。
她笑道:“哥,早上好?。”
陈叙道:“嗯。”
他把灰尘扫到一堆,转身拿簸箕时,看到了蹲在井边洗手洗脸的温南,她今天跟平常不大一样,头发高高挽起,穿着?黄底白花的收腰衬衫和?浅棕色长裤,鬓边的刘海被水打湿贴在脸皮上,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洗完脸站起身时朝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温南的眼睛很好?看,尤其被水浸润过?后,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灵动,她擦完脸蛋把毛巾摆了摆拧干挂在绷绳上。
陈叙收回视线,快速把院子扫完,又去鸡圈跟前把陈奶奶昨天拔的草剁碎丢进鸡圈里。
没一会,院里响起温南清脆的嗓音:“哥,吃饭了。”
“好?。”
陈叙应了一声。
陈奶奶早饭还是煮的粥,里面有几块红薯,蒸的玉米面馒头和?炒土豆,温南低头喝了口稀饭,觉得嘴里没滋没味的,原来在新世纪的时候总想着?吃素食减肥,现在倒好?,来到了这个贫苦的年代,三餐顿顿清汤寡水的素食,她嘴里都快淡出水来了。
等她割草的活干完领了工资,第一笔钱就先买点肉改善一下伙食。
吃过?早饭,陈叙跟赵团长他们?就去部队了,温南帮陈奶奶洗完锅碗,等赵小麦过?来找她时,她才背着?篓框跟小麦出去,两人走?出院门?,经?过?杜家时,温南朝里面瞥了眼,张小娥在院里扫地,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她握着?棍子在地上戳了戳,心里头转了个弯,扭头对赵小麦说:“小麦,我昨天割草的时候,听见杏花村有个稀奇事。”
赵小麦问:“啥事?”
温南眼角的余光看见还在扫地的张小娥顿了下,然后丢掉扫帚跑过?来,她装作没看见,低头‘小声’说:“昨天跟我一起割草的几个人说,她们?看见林美霞的男人从后山坡那跑回家,脑袋破了个口子,流了满脸的血,连褂子都没穿,裤子还穿反了。”说到这她笑出声:“还有啊,他鞋子都跑丢了,也不知道遇见啥事了。”
赵小麦一愣:“他是不是被人打了?”
温南点头:“我听她们?的意思,好?像他真被打了。”她又八卦的说了一句:“小麦,你说他为什么被人打?”
赵小麦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
温南自言自语道:“褂子也没穿,裤子还穿反了,鞋子都跑丢了,怎么看都像是没干什么好?事。”
“娘,你干啥去?!”
身后倏地传来男人的声音,温南转身就看见跟在后面的张小娥,她‘楞’了一下:“张婶子,你怎么在这呢?”
赵小麦也愣了愣,她都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