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坐在他对面的是个龙族,头上的角断了一截,龙族是个碎嘴子,叭叭把断角的原因说了,又说担心角断了太丑会影响他求偶,请求李越务必把他的角催生的更强壮一些。

龙族的活跃调动了周围人的情绪,他们哄然大笑,笑完觉得过意不去,就左右聊起了闲话。

既然是闲话,就避不开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逃跑奴妻,他们先是感慨跑的人是剑圣和龙尊的奴妻,那可是他们这辈子连见都见不到的人物,然后是不解,天性渴望服从的双儿为什么会逃跑?

有人说了一句,“说不定是剑圣那二人表里不一,薄待了双儿,他才逃跑的……”

还有人猜:“双儿向来单纯,没准是被其他修士哄跑的。”

“被哄也就哄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何至于离开?若是拗不过奴妻实在喜欢,成一家人不就得了。”

讨论来讨论去没个结论,最后只好归咎于剑圣和龙尊私底下冷待双儿,或是太没有容人之量。

李越没有打断他们,手上忙着,还不忘分神听这些胡侃。

他已经太久没有和除了岩夏二人之外的人说过话,现下为了藏匿身份,躲进曾经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人群中,也因此对他们多了几分耐性。

因为被禁锢过,所以自由的每一刻都是享受。

然而,享受就是用来打破的。

其乐融融中,人群中响起一道迟疑的声音,音量逐渐变大,尾音甚至控制不住高扬起来。

“……离开边缘地带时毒杀六人,传送阵前曾杀一千七百人……还有杀人夺宝……这双性如此狠毒!”更陊汶??1六四

“什么?!”

李越手一抖,顾不得断角龙发出的痛呼声,骤然抬头,失控道:“你说什么?”

被兜头质问的散修懵了懵,无他,这位新来的医修向来孤傲,脾气说的上恶劣冷淡,他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好在闻此惊人之言后,围聚的人群顿时声浪翻涌,也将李越的失态衬的不那么突兀了。

散修并未怀疑什么,殷切的将自己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就是贴在街上的告示,那上面多出了双性自幼的经历,从到边缘地带那一日开始,一直到再离开。我刚刚才把那一长串全看完了,好家伙,竟全是他犯下的恶事!我还听人说,边缘地带那个作恶多端的毒魔就是那双性!”

李越怔愣间,听见有人接着道:“竟是如此?我便是从西洲游历过来的,在西州时还记得毒魔在边缘地带闹出的动静不小,御监所后来派人去围剿过,只是没找到人。”

“他是疯了吧?”

坐着的断角龙族问李越怎么看。

怎么看?

当初手起刀落,端的是畅快得意。

现在他能怎么看?!

李越脸色难看,心乱如麻,根本无心回龙族的问题。

他没想到离开之后,云青昭他们会去深挖他的过往,甚至还将此公诸于众!

修士不得迫害凡人,这是修真界的铁律,违者最轻也要被圈禁百年。

不是爱他吗,怎么又肯让全大陆的人都知道他违背了律令?

李越明白,他逃跑这件事已经完全变了性质,不再是剑圣与龙尊的家务事,旁人知道了也顶多当个饭后谈资,他现在的身份是逃犯!

若是被抓了,按着御监所的判决,圈禁终身都是轻的!

事情,已经全然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人声嘈杂,断角龙性子活跃,没得到这位新来的冷漠医修回应也不恼,想到这地方有个医修不容易,还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御监所的人最近在排查医修,内城区已经排查完了,估计明日就轮到外城区了,你记得等御监所的人问过了再出门,不然还要多跑一趟。”

李越脸色发白,声音僵硬道:“……是吗?”

“是啊,跑的那个不是毒修吗,城里已经排查过许多次了,一无所获,就开始查和毒修一脉的医修了。”

断角龙一拍掌心,想起了什么,又道:“那告示上还说过,跑的那个双性还装过剑修,医修若还查不到些什么,说不得过段日子就要接着查剑修了。”

毒修和医修都稀少,寻起来也不难,可剑修却数不胜数,若查必定声势浩大,避无可避。

话听到这,李越已经无心再继续呆下去了,他现在迫切的想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恰好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挤到前面,看到李越眼前一亮,急声喊他,“李医师!周老太太说你家狗儿哭的厉害,请你快回去看看!”

狗儿就是那日他一起抱进城的婴孩,他不耐烦照看小孩,一直都是托周夫人养着,但小孩粘人的很,看不见李越就要哭的声嘶力竭,平日坐诊时也常有受周夫人所托的人来请李越回去看李狗儿。

乞儿原以为这次也要等很长一段时间,却不想李医师一见到他就放下手里的物件,急的很,拨开人群就往外走。

一愣神的功夫,就转过街角看不见人影了。

还未进门,便听见了婴儿高昂的哭喊。

李越匆匆赶回来时,周夫人正抱着狗儿在院子里踱步,她面带疼惜,徘徊在李越房间前,将那扇紧闭的房门看了又看,却始终没敢进去给哭闹的狗儿拿一件兄长的衣物聊以慰藉。

见到李越终于回来了,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也难为她老胳膊老腿的还抱着一个孩子,走来的速度竟还称得上健步如飞。

周夫人孀居多年,又无儿无女,这些日子照顾着被兄长撇下的李狗儿,渐渐生出了些难得的慈心。

她心疼狗儿,狗儿又极黏他的兄长,导致她一见到人就赶忙将狗儿交向他,“我的祖宗欸!你可算回来了,小狗儿都快哭坏了!”

李越低头看去,襁褓里的婴儿面色涨红,眼泪将两鬓的胎发尽数打湿了,确实是一副哭惨了的样子。

不过一凑近就慢慢止了哭声,一双红肿的大眼睛瞅着他,两只手冲着他的方向挥舞,看上去极尽依赖。

周夫人催促道:“狗儿等你许久了,快抱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