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白?婳怔然一愣,虽然在她看来,价值四?十两银子的玉哨实在贵得夸张,可钱银都是公子的,若他当真喜欢,买不买何必问她意愿。

白?婳回应说:“公子自行?做主?就是。”

宁玦目光下移,看向她别在腰间的钱袋子,眼神戏谑,口吻打?趣道:“哪能自己做主?,银子不是都由?你收着,你管我的钱。”

白?婳被宁玦盯得不自在,红着脸,闷头给他付上。

方才买下琉璃灯盏时,公子顺手把钱袋子交给她,之后也没有收回去,一直暂放在她这里,眼下要用钱时又?出言逗弄她,白?婳实在应对?不及的窘迫。

他那样的口吻,好像郎君自愿将自己的银钱上交给娘子收管,好像两人的关系有多不一般似的。

幸好此?刻她身着男装,旁人见了才不会?多想误会?什么。

闽商高高兴兴收了钱,目送两位客人离开。

他一边看着两人背影渐远,一边于心底感慨:

谁说大燕民?风淳朴,条条框框规矩多的?这不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两个断袖一起逛街,拉拉扯扯举止暧昧,简直没眼看啊。

……

去见段刈当日,宁玦心事?颇重。

临出门前,白?婳看出他心思深深,迟疑了下,关询问道:“公子今日所见之人,当真是昔日友人吗?”

这是公子先前告知给她的说辞。

可当下看他神色,眉宇间不带任何与旧友重逢的喜悦,反而郁色很深,像是即将触碰到一段并不愉快的回忆,他本能的排斥,可又?不得不选择直面。

白?婳当然知晓自己多嘴打?听会?惹嫌疑,可她此?刻询问,并非出自探秘心理,而是真的忧心他。公子向来能将情绪掩饰得极好,而像眼下这般,直接将心事?写在脸上的情况,并不多见。

她不知公子正?面对?着什么样的困难,应对?的又?是何人,无?法施以援助之手,惴惴不安,实在为他担心。

“暂时是友。”宁玦这样回答她。

白?婳听不明白?,却也不好过多打?听了。

两人出发,前往约定好的会?面地?点仙姑酒楼。

邺城当地?的海味酒楼开设得最多,但对?于那些自小到大都生活在海边的人来说,海味不稀奇。所以,能吃上一口正?宗内陆风味的菜肴,对?临海民?众而言算得一桩美事?,而对?于长久漂泊在外的旅人而言,在异乡寻得一口熟悉的家乡味,也是不可多得的宽慰。

因?此?,不沾海味,专做内陆风味肴馔的仙姑酒楼,在邺城同样将生意做得红火。

段刈定的包厢在二楼,其手下防备甚深,见两人拿着邀贴前来,却只放宁玦一人上楼。

白?婳被拦在大堂内,面带忧色。

宁玦安抚她开口:“若是饿了就在大堂点菜,安心等我下楼,谁叫你都不要离开。”

白?婳点点头,又?叮嘱:“公子一人过去,行?事?定要小心。”

宁玦应声,转身跟着领道那人上了二楼。

……

上次见段刈,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昔日风光无?限的直隶东宫管辖的绣衣卫总掌事?段刈,如今装扮成一副平常商贾的模样,哪还见得半分曾经贵臣的影子。

宁玦不与他客气,进门不打?招呼,直接落座。

段刈见怪不怪,早习以为常,笑叹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儿未变,一样的我行?我素,不拘管束,先前我对?你看不惯,如今物是人非,心底倒只余艳羡。”

宁玦坐在主?位上,自顾自喝下段刈酒壶里的一杯酒,嗤嘲出声:“皇权交替,多事?之秋,多少人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身首相离,段掌事?身处朝堂漩涡之内,今日还能安然无?恙地?站我面前说一句‘物是人非’,不知是真的有置身事?外的好本领,还是踩着别人的尸身为自己谋了生路。”

闻言,段刈脸色一变,怅然若失不再,眼底只余沉肃。

他坐在宁玦正?对?面,回道:“你果然还是疑心,你师父的死与我有关。”

“是。”宁玦目光紧紧盯锁着他,如隼如炬,似要将人看穿,“我师父信你,视你作挚友,又?跟随于你。你们身处同一阵营,东宫既倒,为何他死,你生?”

段刈眼睛沉沉一闭,良久后,很深地?叹出一口气:“昔日大将军王宴请,酒酣之时,你师父与鞭魔谢坦起身切磋比武,两人皆在江湖四?大高手之列,此?局比试,万众瞩目。我当时也喝得醉,只看他们两人交手畅快,身影变幻无?穷,待最后一招使出,你师父原地?未动,谢坦后退数十步,我们起身喝彩,只当剑圣战胜了鞭魔,可是未等喝彩声止,你师父直直向后倒下去,当场咽气……我当时急如无?头苍蝇,只差问天问地?!为何天妒英才!”

他越说越激动,原本想尽力保持平静,可话到中途,还是没有忍住眼圈发红,肩头微颤。

“那可是剑圣司徒空……他的死,在京掀起巨大波澜。所有人都在传,剑圣被鞭魔鞭上剧毒害死,毒发身亡,但高手比试,过手前都要签生死状,无?论谁输谁赢,或生或死,家人门生都不可追究。可我难以接受,寻常人怕那鞭毒,剑圣怎会?忌惮?我本欲将此?事?彻查到底,可几日后,太子因?外戚势力干扰朝局被废,不久,圣上病逝,瑛王被左相迎进皇城,拥戴成新君,连绣衣卫都被解散……我查不下去,被上面褫夺了权利。”

段刈看一眼宁玦,手心攥得很紧:“你怀疑司徒空的死与我有关,怎知我心头想追究真相之切,丝毫不低于你。”

宁玦并不客气道:“新皇登位,段掌事?立刻高调辞官,归乡后又?携一家老小很快匿了踪影,如今化?名换了身份,转眼成了邺城经营茶叶买卖的商贾。你在怕什么?又?在躲什么?”

段刈坦言:“我承认我有私心,可这份私心只为护佑一家老小的安全。至于司徒空的死,我没有一天不挂念在心,不然也不会?通过臧家镖局主?动联系上你。如果我想躲,大可以继续藏着,你应知晓的。”

宁玦将酒杯重重一撂,语气不善道:“就是因?为是你主?动寻上我的,我才会?与你客气,如果反过来,你以为我们还能像眼下这样心平气和地?讲话?”

客气?心平气和?

段刈并不觉得。

宁玦敛眸,眸中哀痛,沉重继续:“当时我远在蜀地?,得到消息千里奔驰,可赶到京歧时,又?听闻我师娘殉情撞棺的消息,我又?该向谁寻个解释!?”

段刈低下头,眼底一片懊恼:“我本是怀疑你师父中毒蹊跷,想到你师娘是擅毒高手,便想请她忍下伤痛来验尸。你师娘本是平静的,眼神也坚定的要探究真相,我带她进入放置尸身的冰室内,留她与你师傅单独相处,可没过一会?,里面传出异响,我心觉不对?,立刻推门去看,就见你师娘撞棺而死,已无?生息……这本可以避免的。此?事?,怪我。”

所有账,段刈只认这一笔。

如果当时他没有疏忽,能多些防备,如果不是他擅自做主?,贸然将宁柳带进冰室……

意外恐怕真的不会?发生,悲剧更不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