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婳原本想起床相送的,若照平时,她觉轻, 身边稍微有点动静都?能将她扰醒,但分?离前夜,两人分?外?不舍, 抵死缠绵, 难舍难分?, 不知一共有几回,反正直至过子时仍未停歇,最后终于合眼, 窗外?夜色已然不浓深,算下?来,两人总共也?没歇几个时辰。
思及此,白婳隐隐脸热,又有些懊恼, 公子在她身上无?休止地纵乐,她不该不加劝阻, 更不该与他一起耽溺于风月,若公子因休息不足误了正事?、遇了危机, 可?如何是好……
白婳强行?停止自己的杞人忧天,伸手往身旁的蜀锦褥单上摸了摸,滑腻腻的冰凉触感,意料之中, 上面一点使人眷恋的余温都?没有。
她收手,轻声一叹。
昨夜临睡前,她知晓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伸伸腿都?艰难,想来明日或许不好起身,于是特意叮嘱宁玦,若她清晨未醒,一定将她唤起告别,结果宁玦嘴上答应她好好的,最后还是无?声无?息地自己走了。
白婳有些恼他,更不舍他。
她重新躺床蒙上被子,盖过脑袋,平缓喘息片刻后,忍不住发出抽搭吸鼻的呜咽声。
隔着被子传出,很轻很轻。
……
宁玦出城了,白婳最后收拾一番,准备今日便离开王府,回兄长家中暂住些时日。
大?将军王今日同样不在府上,她不用特意去前堂打声招呼,倒是省了事?。
临走前,有位孺人过来松园,特意关照她一番。
白婳不认得?此人,只因王爷后苑里佳人实在太多,个个如花似玉长得?美,只是少些辨识度,白婳先?前或许见过对方,但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
在这王府里,除了王妃与侧王妃、以及先?前受她与宁玦连累的王孺人她算眼熟外?,其他的美人她都?还混淆认不清。
对方似乎看出她眼中的茫然,温和笑笑,主动言明身份:“我是孙孺人,先?前陪王爷南下?前往季陵,后来返程,我们还一道过呢。”
原来是那?位美人。
白婳恍悟,看着对方眉眼,确实越看越觉得?眼熟。
其实不怪她眼力不足,回京返程时,两人不在一辆车舆里,就算到了驿站下?车休息,也?是王爷他们先?安顿好后,才?轮到他们选房间。加之美人面上常罩网纱遮面,所以即便同行?,白婳也?鲜少与其正面相对,几日下?来,两人不过偶尔几次的目光交汇。
认不出来,才?是正常。
白婳向?孙孺人屈膝见过礼,盈盈开口道:“怪我迟钝,竟这么晚才?将孺人认出来,实在不该。我与婢女?正在收拾行?李,弄得?房间凌乱,有碍孺人眼目了,孺人快坐。”
孙孺人自谦说:“是我模样平平,难得?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倒是白姑娘,倾国之姿色,回眸一笑百媚生,真真的孤芳争艳,百花黯淡。”
旁人夸奖赞誉的话,白婳自小便听得?多了,只是与母亲交好的那?些京中贵妇人,大?多喜爱委婉含蓄,讲话只露三分?意,所以当她面这么直白地吹捧,显然并不多见。
白婳不好意思,有点脸热,低声回:“孺人谬赞了。”
孙孺人热情,与人相处自带熟稔,她开口命身边的仆妇帮小尤一起收拾,而后拉着白婳进了里间叙话,还主动要送她一份见面礼。
白婳见过的好东西不少,自然识得?珍物,定睛一看,孙孺人手上的珊瑚手串色泽上乘,且绮丽溢彩,红珠颗颗莹润,品质不俗。
孙孺人将手串从?自己手上摘下?,作势要给白婳带上,白婳推拒为难,最不擅于应对旁人热情。
“无?功不受禄,孺人还是自己留着这贵重手串吧,想来这么好的首饰,一定是王爷送给孺人的,既如此,白婳不敢收为己物。”
孙孺人叹了口气,谨慎看了看窗外?,确认没有隔墙的耳朵,这才?小声言道实情:“其实送去寺庙养胎的王美人正是我的表姐。王爷身边的女?人多,难免有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发生,王爷平日事?忙,顾不上后苑琐事?,而王妃又没有雷霆手腕去监管妾室,故而有些跋扈的,很是不容人。
“我与表姐都?算是王府里的新人,新人有孕,难免引得?旁人的嫉妒不满。甚至我猜测,表姐罪臣之女?身份的隐秘,就是从?王府里传出去才?落成睿王把柄的,对方原想借刀杀人,靠睿王检举、圣上施压,来逼迫王爷将表姐赶走,以避罪责。却?没想到王爷重情重义,哪怕免尊乔装,也?要守护表姐生产,计划终是落了空。
“此番,若不是宁公子之举,表姐也不能顺利出了王府,日后她肚子越来越大?,不知道要在这四墙宅院里遭受多少算计,如今去了寺庙,耳根清净,反而可?以安心?养胎了。表姐临走前特意与我交代,让我一定私下?里感激白姑娘一番,这镯子也?是表姐送的,我不过当个中间人罢了,白姑娘就收下?吧。”
闻言,白婳意外?垂眸,没想到临走时候,还能听到这些王府内苑的辛秘。
京中的大?户人家里,嫡庶分?明,位阶严苛,家家不少勾心斗角的事,一生一世一双人,伉俪携手的夫妇,还是太少。
白婳又道:“公子本是无心之举,帮到王孺人也?完全算是巧合,怎好心?安理得?地承礼?”
孙孺人却?突然耍起赖来,眼疾手快牵上白婳指尖,将她手腕对准手串圈口,尝试佩戴。
白婳手骨软,被孙孺人轻轻收握一攥,很轻松便顺利戴上了。
“孺人……”
“你那?番讲道理的话说给我表姐去听吧,我只管完成表姐交代的任务,至于你们要如何推来推去,可?就不关我事?了。”
白婳无?奈,知晓收下?镯子王孺人才?会心?安,只能却?之不恭了。
礼收下?,两人从?内室出来,见小尤正与孙孺人带来女?婢一起搬起剑匣放桌上,准备擦拭,箱箧里装放着宁玦送给她的孤月剑,她久久不用,恐怕真要落了灰。
于是白婳顺口吩咐了句:“小尤,你打开剑匣往里也?仔细擦拭下?,时辰差不多,兄长应当已经等在门口了,你擦完我们就带上行?李出门去。”
小尤应声:“是,姑娘。”
两个丫头低头干着活,白婳与孙孺人则面对面坐在绣凳上,又随意搭了几句闲话聊。
并未注意到,剑匣一开,孤月剑外?露,孙孺人带来的婢子忽的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朝着那?剑身多看了几眼。
……
半个月后,宁玦依旧迟迟未归,所幸他前后派人传回两封信,交到白婳手中报了平安,才?叫她稍缓焦虑。
二月初二,正赶上春耕节,白府罕见来了稀客拜谒。
是季陵荣氏姨母一家。
兄长面色起初不虞,心?中认定是荣临晏负了白婳,才?使她如今在婚嫁上如此被动,但又想姨母一家曾收留小妹两载,无?论如何算份恩情,最后还是收敛不满,起身迎客去了。
白婳扶着嫂嫂,没同兄长一样去前门相迎,而是留等在后堂。
略须臾,见兄长与小厮引领在前,后面紧跟着姨母与两位表姐,白婳往后瞧看了眼,没看到表哥的身影,想来他并未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