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不大,但他骑乘而来,未穿蓑衣,身上已?被?淋得?半湿,面上也狼狈。他骑在马上,隔着人群与她遥遥对视,眼神中充满庆幸的意味。
这一眼,竟消散了九秋被?误会被?驱赶而产生的委屈。
其实?,整件事说?起来是个误会。
段庄主将她安置到偏院,初衷是想叫她避过地头蛇方言海的耳目,以防她在城中一露面,给宁玦还有?段家都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段夫人不知内情,听?手下?人传信时也没听?明白,竟误会成段庄主在外沾花惹草,有?意蓄养外室。段夫人一时情急,气势汹汹带人找上门,解释都不听?,强行就要把九秋赶走。
九秋意图解释,可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段夫人身边的嬷嬷用麻布结结实?实?堵了嘴,成了有?口难辨,有?理难说?了。
之后,她被?段家的下?人粗鲁遣出城去?,心中又气又无奈,差点真的一走了之,因为想到陈复,她最后还是决定暂时避一避,等?段夫人了解实?情后,再回去?不迟。
这一等?,直等?到快傍晚了,雨水未停,陈复却意外出现在她眼前。
两人一对才知发生了什么。
陈复知晓她不是负气离开的,而九秋诧异得?知,为了寻她,阿芃姑娘竟在城中失踪匿迹,宁公子四?处寻不到人,都快急疯了。
她跟着陈复回城后,一切误会解释清楚。
段夫人郑重其事向她道?了歉,言道?自己莽撞误事,为自己先前的言语不善感到愧疚,也忡忡担心着阿芃姑娘的处境安危。
为了替夫人陪礼,段刈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也不再明面阻拦她与陈复私下?接触,并且,城外传来阿芃姑娘的消息后,宁玦准备采取计划,段刈派陈复跟随宁玦,支援保护,同时,也默认陈复可以带她一起北上,但前提是,不可玩乐误事。
于是两人便开始晚公子一步,偷偷摸摸上路。
这一路上,她看得?出,陈复在加倍付出心力,生怕失误,其中或许有?那么一点的原因,是他怕真的出纰漏的话,段刈便再不许两人成对。
思及此,明白陈复的用心,九秋心里甜滋滋的,靠着干硬的土堆望天,竟也觉得?舒服。
陈复在旁忽的出声,将她思绪唤回:“阿秋,别躺了,车队动了,似乎是要往溪边走,我们快跟上,差不多过了溪,公子那边也该采取行动了。”
闻言,九秋跟着看去?一眼,嗯声回应,她跟着陈复从隐蔽的山头?上慢慢转移下?来,一边紧张行动,一边拍打?裙边袖口沾着的土。
九秋压低声音问:“宁公子有?没有?交代,他准备如何行动?”
陈复摇头?:“公子思虑周密,自有?思量,我们跟行援助即可。”
……
车厢里,缠绵难分的两人终于分开距离。
白婳依旧保持跪坐在铁栏前的颓软姿态,无力站起,她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微眯,胸腔起伏着正在努力调匀呼吸。
她知晓自己在车厢里待得?时间不短,说?不定什么时候表哥就会去?而复返,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于是抓紧问出了心中困惑。
“公子对我,究竟是何态度……是对背叛无饶恕,还是,还是愿意再同我好好谈一谈?”
宁玦看着她面上的复杂表情,幽幽反问:“你在明知故问吗?”
她当然?不是明知故问。
白婳站在自己的角度想,如果?是她遭人这般彻底的背叛,绝对不会轻易原宥,更何况,此事不仅涉及宁玦自己,更关涉到他最尊重之人的毕生心血。
所以是……纵有?深情也消散,徒留愠恚心生怨。
这是她心中真实?所想,也从不敢心生祈求原谅的奢望。
眼下?,她不想再自己胡思乱想地揣摩了,无论怎么样,她想知晓一个答案。
白婳鼓起勇气:“恕我愚昧,请公子明了直言。”
宁玦:“你对我处心积虑地谋算,骗取我的信任,将我教予你的剑招泄密给了荣临晏,这的确是背叛。但是我记得?,我教你的是七十九式全招,怎么你表哥几次三番再来烦我,话里话外间还有?套话的意思,是你对荣临晏有?所保留,没有?全说?吧。这是为何?”
白婳低着头?,手指微蜷:“我,我没记住后面那些。”
宁玦打?量着她,目光带上些许锋锐了:“你撒谎,只有?看过七十九式全招的人才会寻到其中规律,你能记住那么多,显然?是看出了规律是什么,后面的剑法?根本不用你死记硬背,只需用你掌握的规律推算出即可,但你还是不说?,是为什么?我想听?你亲口说?。”
白婳长睫在颤,被?他询问时的咄咄气势压得?心跳砰砰。
她喟出口气,辨声确认表哥不再附近,才敢压低声音承认道?:“我没有?说?,是因为我不想说?。我……我交代一部分,是还姨母一家的恩,守住一部分,是看重与公子的情。”
说?完,她忍着泛红的眼角,攥紧指头?,将脑袋垂得?更低。
宁玦伸手穿过铁栏,轻搭在她肩头?,声音不自觉软下?来,带点哑:“我知道?,我知道?。”
他重复两遍,心中瞬间乍现的喜悦大过近来生出的全部情绪。
有?她这句话,一切都够了。
第74章 第 74 章 不可成婚
队伍停至溪河边, 白婳从关押宁玦的车厢内下来,面色如?常地走?近溪岸,蹲身捧起一掌心的水净脸, 待溪水流了流,她拨划两下,又重新捧起一把贴近嘴边, 饮下润过喉咙。
这时, 荣临晏从她身后靠近, 伸手递过来一条干净的白色棉巾。
白婳抬头愣了下,迟疑接过手,出声唤人:“表哥。”
荣临晏嗯了声, 在白婳身边同样蹲下去。
他是牵马过来的,一手握着缰绳洇马,另一只手执着水囊浸过溪面灌满水。
白婳在旁正犹豫要?走?。
荣临晏开?了口:“婳儿,你进去劝了宁玦什么?先前?他那么油盐不进,不惜绝食反抗, 现在这么快改了主意,态度配合不少, 看来还是你面子比我大得?多。”
白婳沉默了下,平静回?:“也?没什么, 我只是劝说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他想?日后向?我与表哥寻仇,不如?韬光养晦忍过一时, 等之?后寻到机会,自能还报今日被困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