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燮缓慢的走在前头,叹道:“刑部应该不会频繁传唤你,顶多来个一两次问些话就是了,陛下也绝不会只让刑部来处理此事。”
“父帅的意思是……”
“陛下真正指派调查此案的人……只会是夏江。”
“悬镜司……也罢,不论是刑部还是悬镜司,反正都是无中生有的事情,由他们查去”,林殊走在霓凰身边,沉声道,“只是此事一出,我为避嫌,不便再去穆王府照顾岳父,你不要太勉强自己,有什么事让下人去做,别累着自己。青儿还小,穆王府还需要你撑起来呢,岳父那里有静姨在,你放心。”
林燮却叹了口气,道:“静禾恐怕也无法在穆王府待下去了,你要避嫌,她是林府之人,自然也要避嫌。不过霓凰,小殊说的对,如今穆王府大小事宜都需要你来拿主意,一定要保证充足的休息时间,保证强健的体魄,才能守好你父王,守住整个穆王府。至于你父王的病情……你静姨聪慧机敏,纵使不在穆王府,总会安排妥当的。”
静禾离开穆王府的时候确实已安排妥当,好在之前为着禾益堂准备的医女们不少,其中也能挑出来几个得力的。虽然没到可以独立看诊的程度,但是因为跟随静禾多年,对她下药习惯颇为了解。静禾留了许多药,也交代了诸多情况对应的处置手段,再加上穆王府自己的府医和萧选派来的太医,不说治好,只是稳定病情肯定是够用了。
就这样,林家至此彻底卷入诡案疑云。
林殊因着身涉案情,岳父又在病中,不便出门,好在有言豫津时常陪着。二人在院中对了几招,落英缤纷,也不失少年颜色。
“哎不打了不打了”,言豫津连连叫停,“我的手都被你震麻了,跟你打真没意思!”
林殊笑嘻嘻地收了剑,一把搂住他肩膀,哄道:“大哥,好大哥,我手上没轻没重的,一会儿给你揉揉。”
“平时跟我没大没小,这会儿知道我是你大哥了,哼”,言豫津自己揉着虎口,抱怨道,“要是太子在就好了,我们两个联起手来,说不定能招架你一二。”
说起太子,林殊也叹了口气,道:“我为了避嫌,不能去穆王府,太子为了避嫌,不能来林府,我俩也是难兄难弟了。这刑部什么时候能查出个结果来,我惦记霓凰,惦记我岳父,还惦记南境和北境,也不知道齐敏查的怎么样了。”
齐敏查来查去,一没人证二没物证,除了那对老夫妻的陈述再无其他,根本无从查起。他憋了好几天,正准备递上个“查无实证”的结果,那对老夫妻就忽然在家中暴毙。
这下可谓是京城哗然了,连陛下得知后也震怒,未免百姓觉得官府无能,冤案无门,直接指派了悬镜司接手此事。
不出半月,数道关键性线索如重锤般砸在陛下案头。
老夫妻暴毙家中,脖颈处有青紫伤痕,均是被内力深厚之人一击毙命。悬镜司搜查案发现场,于屋中火盆中发现纸张燃烧后的痕迹,于火盆旁的床下发现半块边缘被烧焦的纸屑,经与家中家书比对,上属林府侍女蔷儿的字迹,但因只有手指大小,只能辨别出“不愿”“少爷”“毒害”“救”等几个零星的字。
同时,守在穆王府的太医声称为穆王爷诊脉时发现他体内有慢性毒素积累,因毒量微弱不易察觉,又因穆王爷一直处在昏迷中,表征不显,故而今日才诊出。这种毒微量服用时毒性不深,想要起效,一定是每日定时定量服用。悬镜司在调查时,在穆王府客房的堂屋后窗下发现了少量药渣,里面正有此类药物,而这间屋子就是静禾在穆王府居住期间的屋子。
事已至此,虽然所有证据直指林府,但还未有一锤定生死的铁证,虽有嫌疑,却无法定罪。
直到悬镜司在男性死者的口腔中发现了一块未能咽下去的纸团。
“恐少将军加害于我,我已将证据藏在林府后院假山右侧第二个石缝中,若来日女儿被害,爹娘务必将林家罪行公之于众。”
很快,一沓被油纸包着的书信在石缝中被找到,补上了证据中最后一环。其中除了林殊命林静禾向穆王爷下毒、驱使手下杀害蔷儿爹娘,最重要的是还有数封林殊与林燮同庆历军主帅徐安谟及各地行台军将领私相往来信件,白纸黑字,抵赖不得。
这些信件一经发现,立刻由夏江承到御前,同时,刑部与悬镜司的人也将林府团团围住,虽未动手,但已同林府府兵成对峙之势。
第128章 琅琊榜-48
八月,夏末秋初的时节,本该是金陵最热闹的时候,可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看到林府门前层层围着的兵马,纵使天空烈日缠阳,也总叫人心中寒颤。
“林燮!你还有什么话说!”
镶金玛瑙单螭耳杯从案头砸在众人脚边,摔得粉碎,纵使那是陛下四十岁生辰时安和公主进献的,统共也就两个,可此时谁也没功夫为了名贵的杯子心疼。
杯底残留的一点茶水溅在林燮衣角,布料沾水后洇出更深的墨色,很快就与其他暗纹融为一体,分辨不清。
林燮重重地跪下叩首,声音低沉如钟。日t?嗨堂?????酒???捌
“陛下,臣没有做过。”
萧选将桌子拍得震天响,高湛怕他手疼上前劝阻,也被他一把推开。
“白纸黑字在此,你的字迹,你的印鉴,你说没有做过,要叫朕如何信你?如何信你!”
啪
又一个盘子飞了出去,砸在殿前的软阶上,糕点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林殊膝行上前一步道:“陛下,虽然信中是我与父帅的字迹,但世间能人异士甚多,或许就有能神不知鬼不觉仿冒人笔迹者!”
夏江神色淡淡的接了一句:“能够仿冒人笔迹者时间或许有,或许没有。可就算真的有这样的能人, 难道只要据确凿的犯人都以此为由,便可逃脱罪责吗?”
“若单单以此为由,自然不行”,林殊冷哼一声,“可此案疑点不止一桩,陛下!臣请求与悬镜司对峙!”
萧选斜了眼睛盯着林殊看了好久,他十六岁统领赤羽营,在战场上早已声名远扬的得力将领,可在这殿中和一群中年人比起来,脸上稚气未脱,终究是个臭毛头小子,不知怎的心软了几分,没好气道:“由得你辩解。”
“谢陛下!”
夏江有些讶异地看了眼萧选,随即将思虑藏在心底,面向林殊问道:“林府侍女暴毙这是不争的事实,林府至今拿不出半点解释说明,这也是事实,不知林少将军想要争辩什么?”
“敢问夏首尊,你府中侍女、小厮、采买、洒扫,上下一干人等的消息你是否全部知晓?悬镜司内暂且不说,你个人府邸的仆从中每年会有多少老死、病死、工伤意外而死的人?”
“好一个反问,我确实不知。只是林少将军以此为由左拉右扯,恐怕也不能混淆圣听,毕竟死者只是个引子,此案真正的关键在于信……”
“以侍女蔷儿之死引出那对老夫妻是吧”,林殊冷笑道,“不过我想请问首尊大人,若是我指意图谋害穆王爷,不是我自夸,林家上下找个心甘情愿的死士不是难事,何故要勉强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侍女?”哽哆?六氿?8
“为何选择蔷儿,老臣怎么会清楚,或许是她方便派遣至穆王府暗中做手脚,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这恐怕要问凶手自己了。”
林殊冷笑一声:“哦?也或许是……凶手在林府埋下的钉子恰巧是她呢?”
“终归这也是林少将军无凭无据的猜测,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证实,不过我对少将军的话倒是不敢苟同”,夏江上前一步道,“都说赤焰军对林帅的忠诚绝无仅有,少将军又说林家找个心甘情愿的死士不是难事,难不成……少将军没少吩咐这类的事情,这也印证了林家有充分的能力去了结府中侍女,杀害报案人,毒害穆王爷!”
林殊根本不急,反问道:“有能力做这些的人除了林家也不在少数,就像夏首尊统领悬镜司,忠心的手下也不少,怎么夏首尊推己及人,自己有过此等吩咐,才会觉得我林家也会做这样的事吗?”
夏江一时笑了,摇头道:“少将军撇得如此干净,老臣佩服,早就听闻少将军统领的赤羽营以兵行诡道、出其不意闻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此案事实俱在,恐怕欺瞒不过。”
林殊不甘示弱道:“究竟是哪个恶人先告状,夏首尊还不清楚吗?”
“行了!”
萧选不耐地瞪了二人一眼,道:“让你们分辨,不是吵架,林殊,你别胡搅蛮缠,给朕好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