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玥只好灰溜溜地去祠堂跪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昏沉沉间,就见母亲走了进来。
言母见她弓着身子,跪得没个样子,刚想训斥,转眼看见她鬓边绷紧的头发和一脑袋插得紧实的钗环,又叹了口气,缓步走到她身边,轻轻将钗环都卸了下来。
“知道为什么让你跪着吗?”
钗环一拔掉,头发瞬间松散,言玥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感受到母亲在她鬓角轻轻地按摩,言玥心中一酸,答道:“知道,今日那些话不该由我来说。”
言母冷哼一声,手上动作没停:“说好听点,你占着还未及笄,旁人能称你一句天真烂漫,童言无忌。若是那坏了心肠的,就要指责你一个在室闺阁女逾距插手兄长房中事。”
“我知道错了,当时不过是记挂着哥哥和乐瑶姐姐的婚事……”
言母猛地打断她,手也放下了,道:“我罚你就是为了这个!我把你教成知书达理又不死板迂腐的样子,当然知晓你不会平白无故的说那些话,左不过是为了你哥哥的婚事。正因如此,我才要让你好好长个记性!你哥哥的婚事,有他自己扛着,有我和你父亲扛着,断断不需要你这个妹妹冒着被人说三道四的风险促成此事。如若刚才你被人当场指责呢,岂不是名声尽毁?考虑过你自己的名声,考虑过言氏一族的清名,考虑过你哥哥的感受没有?”
言玥没了脾气,只敢垂着头听训,闷声道:“女儿知错了。”
言母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气势也弱了下来,没好气道:“跪满一盏茶的时间再起来……算了,先回房间把你身上的衣服换了,我还怕你糟蹋了一件衣服!”
言母刀子嘴豆腐心,言玥回房间换了衣服,自然也没人提起回去罚跪的事,不过,她还是被言母关在府中整整三个月,不是在屋中练字,就是在书房中看书,还请了绣娘和琴师在府中指导,直到过了年,言阙和林乐瑶的婚事将近,她才终于被解了禁。
不过,这次刚一出府,言玥就发现,她不在的这三个月时间的天没有变,而是刚好就在她眼前变了。
因着现在林家与言家有亲事正在筹备,规矩反倒比从前多了些,言玥就没有再上门,而是约了林乐瑶和静禾一同前往城外鸿光寺一聚。
两个妹妹,不,是三个妹妹一起出门,言阙和林乐瑶算是婚前不宜相见的,林燮干脆担任了护花使者,陪着三个妹妹一同前去。
鸿光寺是金陵附近有名的寺庙,非节庆日子,寻常百姓是不得入内的,因此京中各家女眷都喜欢来此,车行至鸿光寺所在的山脚下,言玥看到不远处停了辆规格很高的马车时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哪位一品大员的夫人也来了。
所以等几人缓步爬上山,听到不远处小路上传来两名女子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那是谁。
“……姐,还是不要过去了。”
“没关系的,你看,这里只是看起来比较吓人,其实没什么……啊!”
华服女子脚下一滑,向后倒去,林燮顷刻间飞身过去,想拉住她。没成想那女子身子后倾后一个下腰,伸手抓住了根藤蔓,硬生生地稳住了身形,反倒是林燮慌乱中飞身过去,撞倒了她。
“皇姐!”
言玥三人对视一眼,连忙快步上前,就见华服女子揉了揉脑袋,道:“莅阳,我没事。”
林乐瑶和言玥猛然反应过来,连忙都行了个大礼。
“臣女拜见晋阳公主、拜见莅阳公主。”
林燮也反应过来她们的身份,一时不知道应该先请安还是先赔罪,手忙脚乱的,呃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反倒把自己的脸憋红了。
晋阳公主噗嗤一笑,爽朗道,“行了,你是想帮我的,也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怪罪的”,她又对着三个行礼的女子道,“起来吧,大家都是出来玩的,不必多礼。这位妹妹……好像是言太师的女儿?我见过的。”
说着,晋阳公主侧头看着林燮道,“那……你是言阙?”,她皱了皱眉,自言自语,“似乎与传闻不太像呢。”
言玥闻言笑了笑,解释道:“回公主,这位是林将军府的林燮世子,这两位是他的妹妹。”
晋阳公主恍然大悟点头道:“先前皇祖母寿辰时有所听闻,言府与林府结了姻亲,林姑娘好事将近,恭喜了。”
既然碰上了,晋阳便邀她们同游,又因着一行人都是女子,还都没有带着仆从,林燮也不放心就此回避,干脆厚着脸皮远远地跟着。
言玥一边答着晋阳公主的问话,一边偷瞄着身后林燮的反应,看他少有的露出痴傻窘迫的少年样子,言玥不禁为静禾叹了口气。
男女缘分从来不讲先来后到,只看何时心动。
林燮清楚的知道静禾的温柔善良,知道她的坚韧倔强,知道她身上大部分的闪光点,可他没有动心。
只是动心在一个寻常的午后,一座不算特别美的山上,一个不合时宜的地点, 一个不算唯美,甚至有点冒犯的相遇。
第97章 琅琊榜-17
林燮在那天与晋阳公主相遇后,言玥或看,或听闻他们进展如何,也看着静禾小心翼翼将心意埋在心底,不叫任何人发现。
世界的时间线就像开了倍速一样飞快发展,好在言阙六月中终于将林乐瑶娶进府中,算是断绝了林乐瑶的宸妃之路,也断绝了祁王蒙冤而死这一前置条件。
这一世,林乐瑶不用再进宫,林家也不会因担忧她身体不好而送静禾入宫,这样一来 也不会有景琰。
言玥看着即将变得面目全非的新故事线刚想松口气,就在又一年年末参加太后寿宴时,得知林燮被塞进了巡防营中历练。
她猛然抬头,殿中众人喝酒的喝酒,交谈的交谈,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一年,就是皇权更迭的重要时刻。
言玥就这样等啊等啊,没有等来陛下驾崩的消息,朝中也没有传出任何有关陛下身体不好的风声,先等来的是她的及笄礼。
由晋阳公主做赞者,京中各户官员人家的女眷几乎都去观礼了。言玥走完了一应流程,终于回到屋中,被林乐瑶拉着不许她更衣,只好坐在桌前任由林乐瑶和静禾为她贴着花钿。
言玥鼓了鼓嘴,抱怨道:“等以后你们生个女儿,一定天天把她按在镜子前玩。”
林乐瑶噗嗤一笑,道:“没事,我若生个女儿,也借给你这个姑姑玩一会儿。”
姐妹嬉闹间,婢女来报,说六殿下于连廊等候。
言玥连忙在林乐瑶挤眉弄眼的注视下红着脸出了门,不过等转了角,她脸上的羞涩就褪得一干二净。
来到连廊处,瞧见萧选背着身来回踱步,也称得上是少年英俊,风度翩翩。她整理出一个端庄但难掩娇俏的神情来,走到萧选身边。
“殿下,您来啦。”
萧选转过身,见她盛装而至,显然是及笄礼的华服还未换下,额头上贴的石榴花钿衬得她肌肤胜雪,面若惊鸿。顿时呼吸一窒,本来心中算计的如何怀柔如何拿捏,一时间都乱了方寸。
见他不说话,言玥莞尔一笑,凑近些亲昵道:“殿下?想什么呢?”
萧选连忙从震鼓的心跳中回神,将手中紧攥着的盒子递给她:“及笄礼物。”
言玥好奇接过,惊喜道:“给我的?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