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走了尚在孕期的外室,在钟离夫人门外跪了三天三夜,滴水未进,因体力不支在大雨中晕厥,终于打动了钟离夫人。
可是,钟离夫人虽然暂时原谅了他,内心深处却没有真正释怀,时不时就要把这件事翻出来闹上一番。她还利用钟离家的势力把今上身边的人里里外外都换了一拨,并随时查岗,几近监视――那时候今上还没有篡位,只是一个因相貌出挑而攀上高门闺女的禁军校尉。
夫妻做到这种程度,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
今上因此迁怒到钟离东曦头上,看都不想看这个亲生儿子一眼。
直到此刻,看着钟离东曦那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今上一阵恍惚。
“你是……大郎?”他喃喃出声。
钟离东曦讥讽一笑,这可真是久违的称呼。
这似曾相识的嘲讽神色刺痛了今上,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钟离一家高高在上的姿态。
今上大步走到阿肆身前,用蛮力扒开阿肆的领口,死死盯着他心口处那个青色的龙形胎记。
阿肆显然已经料到了他会这么做,因此并未阻止,反而憨憨一笑,说:“药水刺上去的,是不是和阿兄那个很像?”
今上没理阿肆,而是飞快地转到钟离东曦这边,试图重复扒衣服的动作。
就在这时,钟离东曦身后窜出一个人,白兮兮的手指头往今上跟前一竖:“别碰我家东曦兄,让我来。”
就是护食的楚溪客了。
他暗搓搓抬起眼,观察了一下钟离东曦的神色,发现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非常小气地扒开一丢丢衣领,指给今上看。
钟离东曦胸口已经没有那个龙形胎记了,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疤痕,看上去像是用烙铁烫的,还不止烫了一次,因此伤疤叠伤疤,层层昭示着钟离东曦对这个胎记的厌恶。
今上目光一颤,一张脸阴沉可怕。他看向钟离东曦,又看了看阿肆,咬牙道:“竟然在朕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你们怎么敢!”
楚溪客原本还因为钟离东曦的冷淡而丧丧的,听到这话禁不住一顿输出:“你还有脸生气?一整年了,亲生的儿子都没认出来,写到小说里都是被骂狗血的程度!不是我看不起你,你也配当爹?但凡东曦兄小时候你亲近过一次、关心过一点,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这得是把玉皇大帝、西方佛祖、送子观音、十殿阎罗都给得罪了才能投胎到你们家!东曦兄没有心理扭曲、成为终极大反派,只能说明他根正苗红长得好!”
叽里呱啦一番话,偌大的东宫落针可闻。
就连角落处的小宫人都抬起头,用奇怪的目光看向今上……就觉得吧,楚溪客说得好有道理。
今上的脸色黑如锅底。
楚溪客哼了声,转身拍拍钟离东曦的肩,仿佛在说,有我在,别怕。
钟离东曦被坚冰封印的心没由来地出现了一道裂缝。
今上突然爆发:“禁卫听令,乱臣贼子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然而,没有一个人响应。
三皇子讪讪道:“父皇,外面的禁卫军都被贺兰府的私兵控制住了,贺兰康……反了。”
今上浑身一震,疾步走向殿外,却看到全副武装的禁卫军被一个个轻装薄甲的黑衣人制住,黑衣人腰间分明挂着公主府的腰牌,一看就是借助贺兰贵妃与五公主的帮助才潜入皇宫的。
今上怒不可遏:“小五,贺兰慧,好,很好!”
然而,无论多气都没有用。此刻的他站在大殿前,对面是被刀架着脖子的两个皇子,四面八方是被禁锢的禁卫军,即便龙袍加身,却孤立无援。
这时候,楚溪客等人也出了殿门,一同被拎出去的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今上哑声道:“大郎,你想弑君吗?”
钟离东曦凉凉开口:“杀你,并非难事,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那你要做什么?”
“方才说了,二换一。”钟离东曦勾了勾唇,视线淡淡地扫向楚溪客,“你刚才是说要废了他一条腿吧?那就老二和老三一人废一条吧!”
话音刚落,阿肆和云烟就手起刀落,分别在二皇子和三皇子腿上扎了个窟窿,鲜血当即喷涌而出,紧接着是两人凄厉的惨叫。
二皇子一边叫一边哭:“不能这么算啊,这算什么二换一?”
楚溪客差点笑了。
关键时刻,三皇子的白莲花属性就凸显出来了,他表现出一副英勇无畏的样子,怒声斥道:“钟离东曦!不管你是不是父皇的子嗣,都不该如此折辱父皇,你这是大不敬,是谋逆!”
钟离东曦嗤笑:“你倒是他的种,那么,你不妨猜猜,他会选你,还是老二?”
“所以,现在是二选一游戏了吗?被放弃的那个当场杀掉?”楚溪客从他身后冒出头。
钟离东曦打算冷酷到底来着,然而对上他晶亮的眸子,还是禁不住“嗯”了一声。
楚溪客当即露出大大的笑脸。
钟离东曦略显慌乱地错开视线,不敢再看。
三皇子则是怔了怔,眼含期待地看向今上。
他以为今上会更加关心他,却没想到今上的目光却放在二皇子身上。
这一瞬间,三皇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的这位好父皇,似乎并没有真的怀疑二皇子的身世,他之所以把德妃母子圈禁在猎宫,说不定只是为了保护他们。
那么,他算什么?
半年来,今上倚重他,群臣拥戴他,而他也以储君的标准要求自己,到头来只是一场笑话?
“游戏结束。”钟离东曦微笑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