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秦遇哥哥,你倒是快说呀,别吞吞吐吐的。”谢见错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时缈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 她最讨厌别人说话扭扭捏捏的,直接一次性说完就好,拖拉成什么样?

“没错,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谢见错微微颔首, 此时他的态度似乎已经不如过去那般尖锐。

“确实查到消息了,只是魏城主……魏庄他,似乎已经在城中的一个院落中自尽了,只留下一封信。”

说完,秦遇对身旁侍者点了点头,侍者连忙从怀里拿出早已经怀揣许久的信,信封已经有些破烂了,上面还沾染了斑驳血迹。

……就是这么薄的一张纸,却仿佛背负了无尽的孽缘,成就了所有的这一切。

闻言,谢见错将信接过,却始终一言不发江时缈仰起脸望去,只能看见男人紧紧抿着的嘴角。

少女踮起脚望去,隐隐约约瞧见了这上面白纸黑字的字句。

“魏某这一生所做从未有过后悔之事,当初杀害谢氏,不过是因为嫉妒而已。我自认为什么都比他们强,可凭什么他们处处都要压在我头上,我不甘心,所以杀了他们。不过,即便如此,我宁愿自尽也不愿意落到你们手里,绝不可能再受你们侮辱。”

拿着信纸的手已经渐渐捏到发白,谢见错此刻说不出心里是何想法,有着血海深仇之人已经自杀,自己也算大仇得报。

……可是,这人却不是自己亲手所杀,说不痛恨是假的,多少个日夜他每当想起自己的父母惨死时的模样,都恨不得将魏庄凌迟处死、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可现在听闻自己的仇人已经畏罪自杀了,他不知要以何种心情去面对,男人还是依然愤恨的,只恨自己不能亲手斩杀他。

看着眼神沉下来的谢见错,江时缈又怎会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她也不会忘记每次谢见错夜晚做噩梦惊醒时的痛苦和悲伤,她又怎会不明白谢见错心里的苦,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死了,却不是死于自己之手,而是这样逃避一切罪责的自尽不得不说,魏庄的确是聪明的,明知自己的结局怎么都是一个死字,与其死在别人手里还不如死在自己手里。

思及此,江时缈叹了口气,她拉住谢见错的手,轻声道:“夫君,不论如何,一切都过去了,往后总归有我陪着你。”

看着身侧满面担忧的少女,男人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无论如何,自己的仇人都已经死了,不管是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魏庄已经去了,当年的事情也总算沉冤得雪,有关的人也都不在世间斯人已逝,生者又何必再耿耿于怀?

谢见错轻轻颔首,虽然弧度极其微小,但江时缈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

一旁的秦遇默默移开了视线,他当然不是理解不了当年谢见错的误会,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人,时隔多年也无法忘怀,造就了一生的性格。

秦遇叹了口气,轻手轻脚退了出去,他心里也明白谢见错的苦,换做是他,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对此释怀。

现在,任何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与其在那里继续当旁观者,还不如直接将空间留给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只有在缈缈面前,谢见错才会变得有人情味一些。

而此时,江时缈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匆忙推开谢见错,在一旁干呕起来。

这可把谢见错吓坏了,男人伸臂急忙扶住她,低声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江时缈还未来得及开口,就感到一阵眩晕,下一秒便失去意识,活活晕了过去。

这下,谢见错少有地露出了无措般的神情,还没来得及踏出门口的秦遇见状,急忙吩咐下人赶紧去请大夫,男人则将少女打横抱起,动作隐忍又温柔地放在床上。

没一会,就有大夫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此刻,院子外边已经站了许多人,看到大夫过来,侍者急忙将他拉着走了进去。

听闻此事赶来的卷碧也是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大夫,你来了,赶紧看看我家小姐到底怎么了?”

大夫连连点头,立刻走到了床榻边。

其他人急忙走到一边,给他空了位置。也许不是错觉,秦遇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侧的谢见错已经有些慌乱了而在此之前,男人一直都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意外情绪。

秦遇不敢想,如果缈缈出了什么事,那谢见错究竟应该怎么办:父母早逝,仇人也选择自我了断,回首时,堂堂惊云城的城主,身侧竟然也只有江时缈一人,如果失去了她,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男人维系了这么久的理智,就在即将断裂的边缘。

而且令人担忧的是,直到现在,大夫还在把脉,没有个确切的结果。

过了一会,大夫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了,他嘴角微微上扬,连连点头,可眉心却又皱了起来,表情似笑非笑,看起来十分怪异。

这可把一旁边的卷碧急坏了,她愈加担心,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实在忍不住才上前询问:“大夫,我家小姐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闻言,大夫把手收了回来,捋过胡须笑了笑:“恭喜恭喜,夫人这是有喜了。”

听闻这话,谢见错猛地一怔,男人全身都僵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他双手颤抖着扶住大夫的肩膀,似是不确定的模样,又再问了一遍:“你说……缈缈是有喜了?”

一大夫忙不迭地立刻点头:“我行医这么多年,当然千真万确。”

闻言,谢见错脸上的紧张神色全都一扫而空,他坐到床沿,握住江时缈的手。

这时候,男人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刚开始看到江时缈昏迷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吓坏了,恐惧的情绪一股脑涌来,带着点陌生的色彩,生怕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可现在知道一切都是虚惊,也得知了少女是因为有了身孕,猛烈地忽高忽低的情绪,让男人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心脏依旧跳得这般厉害。

站在一旁的卷碧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此刻知道是这么好的一件事,当然也耽搁不了,连忙回头问道:“大夫,既然已经有喜,我家小姐平时的饮食需要注意什么?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吃什么又比较好?对了,还有,我家小姐爱动,平时下床走动会不会伤到她?还有还有,接生的时候请哪一个稳婆比较好?有什么东西能碰……有什么东西不能碰?”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胡大夫有些晕,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看着卷碧投来殷切的目光,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道:“……你放心,你放心,夫人没事,这些事情,找府里有经验的婆妈子照顾更加方便。”

“说得对,说的也是,我就去找几个有经验信得过的婆子过来照顾小姐。”

卷碧根本由不得别人拦着,冒冒失失地跑了出去。

江时缈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只感觉一直有人拉着自己的手,那个人的体温很暖,让她觉得意外的安心。

“你醒来了,缈缈。”她抬起脸,撞上一双墨色的眸子,里面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男人继续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时缈按了按额头,目光旋即转向窗外,问道:“夫君,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天都黑了,我这是睡了多久?”

少女没有等到回答,却听得传来低低的笑声,谢见错再凑过来一些,声音有些喑哑:“缈缈,你知道吗?你有喜了。”

一听这话,江时缈瞬间呆住了,她仔细想了想,好像……自己的月事已经很久没来了。

只不过她一向神经大条,并没有注意到,而一天到晚担忧别人的事情,自己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么容易就中招了。

少女垂下眸子,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