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谢见错在经历了那样惨绝人寰的事情之后,好歹能有个可以依靠的长辈,却没想打对方就是真正的幕后凶手,是披着好人外衣的伪善者。
秦遇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谢见错脸上,让他似乎有点不习惯,男人皱了皱眉,道:“你现在知道了。”
江时缈盯着碗里的菜肴,心里顿生一股莫名的酸楚,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场误会,恐怕秦遇永远都不知道谢见错到底遭受过如何的苦难,而她也永远不会明白这场阴谋之下的真相吧。
秦遇再度开口,声音已经明显带上了几分苦涩,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本以为……你能过得很好,哪怕误会维持下去,继续怨我也没有关系。”
“没有必要,”谢见错轻笑一声,偏过脸去看身侧的少女,“薛应已死,魏庄不知下落,如果你有心要帮我,不如替我查清楚他如今在何处。”
江时缈抬起眼睛,正好就与男人对上视线,她翕动唇瓣,似乎想说点什么安慰之类的话,但很快又紧紧抿了起来。
怎么可能会没关系。
如果这件事没有被彻底查清,恐怕无论是书内的秦遇还是书外的江时缈,都无法得知这件事情的真相,谢见错就将因为旁人的误会,要被当作反派,一直这么活下去么?
少女蹙着眉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多年之后迟来的安慰,对于一个一生都在被误解的角色,真的会有用吗?
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出了这样的请求,秦遇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毫不迟疑地点头应下:“没问题,秦家人脉遍布天下,我会派人去查的。”
得到这样的额回答,谢见错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便放下了碗筷。
见他们似乎已经和好如初了,江时缈终于长舒一口气,既然如此,白且歌的身份也不必再隐瞒下去。
对着城府极深的人说谎,这种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不过,”秦遇再次出声打断了少女的思绪,他提出了也是一直困扰着江时缈的疑问,“为什么薛老爷要自杀,我听闻他服下的还是早有准备的奇毒?”
江时缈急忙点头赞同:“而且,他只要死咬自己从未做过这件事──或者把一切全都推到魏城主身上,不是也不至于如此么?”
谢见错眉梢一挑,似乎对他们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略感惊讶,道:“或许是他有什么把柄被魏庄抓住了吧。”
“毕竟我这位义父,还是很擅长通过利用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江时缈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在她怔愣的关头,又听男人继续说道:“当初,他也这么威胁过别人。”
别人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少女眨眨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是别人……”江时缈喃喃道,视线猛地从饭桌上收回,偏过头来望向谢见错,“是夫君你的父母吧?”
魏庄是这么擅长伪装的人,哪怕直到今日,惊云城中依然留有支持和拥护他的人,他对外的形象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善人,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出现任何破绽的余地。
谢见错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最后还是“嗯”了一声。
随后,他第一次露出了有点迟疑的表情:“除非万不得已,他不可能会走这么危险的阴招,恐怕就是因为打算威胁却失败,气急败坏之下动的手吧。”
秦遇思忖了一下,看向谢见错道:“那时虽然年纪尚轻,但我也依稀记得魏庄频繁出入谢府──父亲还曾经说过,让我离他远一些,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说了这么多,江时缈其实已经能够才出一个差不多的故事雏形了。
魏庄估计是打算用什么事情威胁谢见错的父母,可是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甚至还打算将他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
或许他所做的那些坏事也并不算少,是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于是走投无路的魏庄选择了先发制人──只要将他们灭口了,不仅一切秘密都将被埋葬,永无后顾之忧,自己也能够借机飞上枝头。
江时缈能够想到这种地步,谢见错自然也能明白,或许他比自己想得更加透彻也说不定。
秦遇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事情,眉头蓦然皱了起来,露出有些困惑的神情,接着道:“可魏城主他不是身患重疾、无法下床么,如今又怎么可能一个人出逃呢?”
更不用说是做到行踪滴水不漏的地步了──那样虚弱的身体,到底又能逃向什么地方去?
“有人接应他,那就自然可以。”江时缈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她也放下碗筷,支起手肘撑着脑袋,一边思索一边道,“可是能够在这种关头还要帮助他的,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她这句话说完,才发觉秦遇望过来的眼神有些惊诧的成分,或许是因为他也没想到从前总是缠在自己身边的黏人表妹,不知何时竟然也慢慢长大、懂得不少世俗之事了。
江时缈心中暗叫不好,怕自己不小心崩了女配的人设,只能装模作样地摸了摸鼻尖,朝着身侧的男人抬起脸,急忙添上一句补救道:“对不对,夫君?”
谢见错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有些心虚的模样,轻笑一声之后出声,给少女找了个台阶下,顺便还不忘了夸奖一番:“嗯,和我想的一样,缈缈很聪明。”
少女弯了眼睛,面上笑脸盈盈,显然这招对她来说十分受用。
在得到男人的解围之后,她又继续道:“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魏……义父的踪迹,不然时间越拖下去,恐怕事态会变得更加糟糕。”
言罢,秦遇也赞同似的点点头,吃惊的情绪似乎只有一小会儿,毕竟江时缈现在是嫁给了惊云城的城主,倘若还和以前那样懵懂无知,恐怕更加不对劲才是。
还好江时缈对他的所有想法一无所知,倘若让她晓得了,恐怕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绿茶果然是男人的天敌,江时缈本尊心机多得很,看起来哪里像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形象?
但是这一切都是假设而已,江时缈现在能做的只是代替谢见错,向秦遇叮嘱道:“秦遇哥哥,拜托你了。”
秦遇了然,也应下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谢见错,随后便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秦遇就先告辞了。”
欸欸欸?江时缈没反应过来,看了一眼谢见错,又看了看秦遇,怎么这就走了,不是应该叙叙旧……什么的吗?
谁知道谢见错竟然也没有阻拦,不过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走好”,连座位都没离开,只是一挥手唤来侍者送客。
看到秦遇离开的背影,江时缈有些着急了,她扯扯男人的衣角,提醒道:“夫君,怎么就这么让秦遇哥哥走了──”
哪知道谢见错的指尖就这么点上了她的唇瓣,直接了断地截下了少女接下来要说的话,江时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眨着一双杏眼望过去。
男人目光幽深,对她的提问避而不谈,只道:“缈缈,怎么‘夫君’叫得如此勉强,‘哥哥’就唤得这么好听?”
江时缈当然是敌不过这样充满深意的视线,只能欲盖弥彰般把脸撇到一边,讪讪笑道:“什、什么?”
谢见错却不打算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指尖下移捏着她的下巴,半强迫性地让少女看向自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落在待宰羔羊般的江时缈的眼中颇有点不怀好意的感觉。
“我也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