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缈只觉得心疼,那么多个难熬的日夜里,完全是依靠强烈的复仇信念支撑着,谢见错才得以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那么如果仇恨的对象突然消失了,他又该去哪儿寻找新的、活下去的目标呢,恐怕只会像一副只有躯壳的人形,行尸走肉般在这人间游荡吧?

毕竟他是早就已经失去了身边所有一切的人──而遗憾的是,这世间再没有什么人能教他体会到真正的爱了。

他们二人就这么并肩行走在这个冰冷的夜里,谢见错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江时缈轻轻握紧了对方的手,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如果不是她穿进了这本书里,在阴差阳错间嫁给了他,恐怕直到现在,江时缈也不过只是屏幕前敲着键盘评论男配好坏的读者罢了。

从少女指尖传来的温度,在这个起风的深夜里让人产生一种颇为奇妙的安心感,谢见错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少女身上,感觉自己突然贪心地冒出了一个近似奢望的念头。

在此之前,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人和他这样牵过手了。

如果要往前追溯的话,他的记忆都要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幼年时候,父亲和母亲总喜欢一人一边,牵着手带他上街去玩。

然而在时间无情的推移中,父亲和母亲的容貌已经记不太清,曾经走过的街道名字也被忘却,最后留存在自己脑海里、永远不能忘却的,大概也只有那时掌心里温热的触感了。

同惨案现场冰冷僵硬的、完全没有呼吸的、被夺取鲜活生命的他们比起来,看起来更加其乐融融的前者,反而成为了至今都还能够让他在深夜惊醒的可怕梦魇。

只要一闭上眼眼睛,便能听见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数句埋怨与憎恨的话语:责怪他偏要淘气出门、责怪他不按时回家、责怪他……没能陪他们一起死。

谢见错当然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压抑多年后酿就的苦果,因为要是细听梦境里那些责怪的声音,会发现这也不过是他自我厌倦的产物而已。

他稍稍偏过头来,恰好和少女小心翼翼投来的眼神相撞。

对方见他神色无异,眨着一双扑闪的杏眼,有些急切地想同他说些什么,玫瑰色的唇瓣才刚要微微翕动,就被男人俯身靠近的动作打断了。

谢见错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动作,只是拉近两人之间距离后,非常温柔地在她的唇角──

烙下了一个有点让人意外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大概睡一觉起来就可以看更新了噢。

☆、猜忌

对于这个完全不是谢见错风格的吻, 江时缈反而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原来想说出口的话硬是被噎在了喉咙里。

偏偏身旁那人还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那张好看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视线淡淡扫过来, 仿佛做的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你这样做, 我会认为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呀?

纵使已经有了最亲密不过的举动, 对方也用过各种小手段来使她动心。

然而站在江时缈的立场来看, 谢见错对她顶多也只是占有欲在作祟, 把她当成了自己一时的“所有物”而已。

……不要给人能看见的希望之后, 最后再让人失望啊。

江时缈咽了咽口水,决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抛在脑后,先挑当下最紧要的问题来讲, 她开口, 直截了当:“夫君,我觉得那个人现在可能还在这里。”

谢见错听闻此话,也不发问,只是眉梢一挑,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江时缈回身,指向他们刚才来的地方,解释道:“遇见秦遇哥哥之前, 我在那里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谢见错的视线随着江时缈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眼神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江时缈还以为他不打算开口,而颇为尴尬地想说下去时, 谢见错才终于出声了。

他问:“是房间里的那种味道吗?”

江时缈点了点头,补充道:“我认为……那个人有很大的概率就是今天宴席上的宾客。”

这个想法正好和谢见错的不谋而合,他道:“不用着急,我们可以从宾客的名单里面排查。”

江时缈恍然大悟,便接着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那么,要不要重点查一下制作香料的宾客?”

毕竟那样馥郁的香气,若说是随身携带的香包之类的东西,是根本无法做到如此浓烈的程度。

而无论是普通亦或高档的熏香,留香时间都不可能达到这么久,更不用说直到现在,江时缈的鼻间仍然萦绕着这个味道了。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个人平日里接触的都是香料制作、贩卖之类的事情,久而久之,他的身上必然也会染上香味。

“我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谢见错显然对江时缈的这一观点颇为认同,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叠好的手帕,示意江时缈接过,“缈缈,你看看这个。”

江时缈小心翼翼地将手帕打开,在看到里面包裹的一样东西之后,“呀”地一声惊呼了出来。

依靠有些微弱的月光,她得以看清了其中的东西:那是一角并不完整的布料,质感看起来似乎并不低廉,反而更像偏向于高等材质。

江时缈面露困惑,仰起脸来问他:“这是什么?”

谢见错看了江时缈一眼,很耐心地告诉她:“这是在昏迷的侍者手中发现的,一块被撕扯下来的布料。”

江时缈马上就明白了,看起来这是在激烈的打斗过程中,下人无意间抓住来者的衣角,并且用力撕扯下了一块。

这绝对有可能成为最关键的一件证据。

江时缈用两指轻捏起它,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虽然因为光线问题可能会有些许色差,但大体上确实是紫色的。

这下子范围就能瞬间缩小很多了。

穿着紫色衣服的、家业与香料有关的、今天的来宾。

江时缈没想到能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过一把推理解谜的瘾,正打算兴致勃勃地把自己得出的结论说出来,却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

她摇了摇他们二人牵着的手,小心翼翼地问谢见错:“夫君,难不成你从一开始……就没怀疑过秦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