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楼摇头:“医道之上,你为第一。我自没什么要说的,只想知道……还要等多久?”

“怎么?舍不得他吃苦?”白断雨笑着,觑了觑提灯,“没遇着你之前,多少年的苦他该吃还不是照样地吃……行了行了,不同你玩笑,瞧你那张脸,拧得出水来。”

他摸着下巴掂量:“好歹一个月吧。差不多十城军到漠堑就能动手。在那儿我也便宜,东西齐全,若出个什么岔子,也不至于措手不……好了好了好了,不会出岔子,行了吧?”

他白了谢九楼一眼,嘀嘀咕咕:“人还没开始医呢,就先惦记让老子陪葬了。”

回去休息的当儿,提灯耳朵里靴还没擦干净,谢九楼不愿意假手于人,便抱了水,叫提灯侧枕在他腿上,拿指尖顶着锦帕,一点一点给提灯耳朵里擦血。

提灯侧卧着,屋子里肃静沉寂,他约莫感应到谢九楼一言不发是因他身体的缘故,便也一动不动,眸光跟着被夏风吹起的帘角晃动。

“疼不疼?”谢九楼擦去他耳廓中的血痂。

提灯摇头,独自闷了会儿,又慢吞吞翻了个身,平躺在谢九楼怀里,两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直直和谢九楼对视着,又往他小腹蹭了蹭,说:“吹吹就好了。”

“吹吹?”谢九楼摸了摸提灯头顶,温声道,“吹吹耳朵,就不疼了?”

“不是,”提灯再翻身坐起来,两手撑在床板上,慢慢靠过去,鼻尖顶顶谢九楼的脸,“我吹吹。”

“你吹吹?”谢九楼抬手捏住他的耳垂,“我哪里需要你吹吹?”

提灯垂下眼帘,目光在谢九楼唇上停留半刻,又抬起眼:“我吹吹,你就不要不高兴。”

谢九楼闭上眼,指腹不知何时移到提灯侧颊,扬了扬唇,轻声道:“我们提灯,几时学会哄人的?”

一语未尽,唇上覆了一层柔软触感。

提灯吮着啄着,几时被谢九楼反守为攻,按倒下去竟也不知。

他们在暮春时再次上路,谢九楼说,鼍围既给了他那只草笛,说那是巫女的嘱托,那巫女势必会为这根草笛而来。眼下局势,已不是他们要找巫女,而是对方来找他们了。

他们一路向西北而行,跨过饿殍遍野的旱地,穿过危机四伏的丛林,也去过烟火长生的街巷。

这是提灯出生的第十九年,是他和谢九楼相识的第二年,两个人在二十啷当的年岁,却像第一次知晓何为人间。

他们在一切能抓到的光阴间隙里交颈亲热,在深夜寂寂的营帐,四野无人的河郊,甚至是晚霞下正在驰骋的马背。

有一次他们相拥滚入一片干枯的芦苇地,谢九楼的披风铺在被他们滚平的芦苇丛上,提灯躺在披风里,谢九楼将他护在怀中,他眼里是初夏是澄蓝的天,听见耳边每一寸莺飞草长。

提灯鼻息间被谢九楼身上特有的带着沉香的气息包围,他感到那是离去年撞见笼子的冬夜最近的一次。

他们酣畅淋漓,每一声喘息都被收进对方耳朵里,浸润进骨头,再刺激他们下次比这次更凶猛。

他被进得极深,叫他觉得肚子里尽满了,满得他抓着谢九楼一直低低地问:“小提灯要出来了?小提灯是不是要出来了?”

谢九楼总把他抱得更紧,紧得他只能把脸埋在对方胸膛,看不见谢九楼的眼睛。

只好听谢九楼说,一遍遍地说:“会有的,都会有的。”

“提灯,我们以后金玉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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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78

78.

那天提灯在芦苇从里睡到天色向晚,西下的斜阳使他紧闭的双眼微微发热,他抬手挡在额前,拉好衣裳,在一片暖热中缓缓支起身。

谢九楼屈起一膝坐在提灯身侧,一手搭在膝盖上,正着目远眺着前方的茫茫旷野。他一身还保留着交欢过后的凌乱,领口松垮,额侧有几缕散发,身侧挂着他送给提灯的那柄短刀,嘴里还叼着一根芦苇,余晖照着他的眼角带有舒快的笑意。

鸟雁振翅,芦苇丛沙沙作响。谢九楼是遍野之中,一场生生不息的风。

提灯看入了神,不自觉便开口喊:“阿海海。”

谢九楼应声转头,见提灯呆愣愣望着他,随即眉眼一弯,倾身把人扑倒在地,同提灯额抵着额,低声问:“叫我什么?”

“阿海海。”提灯满眼是他,搂住他后颈,又认真答了一遍,“是阿海海。”

“我喜欢。”谢九楼闭眼吻着提灯耳畔和颈侧,埋首道,“提灯,以后都这么叫。”

提灯突然想到什么,摸了摸腰间没被谢九楼解开的地方,从里头掏出个即将打磨好的玉扳指。

谢九楼低头拿过去:“给我的?”

提灯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没好。”

“那你接着做,”谢九楼翻身坐好,侧首笑道,“我等你。”

白泽不知几时从后头钻进来,见提灯拿着刻刀正对着扳指犯愁,一个劲儿凑过去在提灯脸上蹭。

提灯被舔得发痒,偏着身子往谢九楼身上躲,白泽便围着两个人蹭。

“它想要什么你瞧不出来?”谢九楼笑吟吟道,“把它也刻上去便好了。”

扳指外侧的波纹上就此多了只走兽。提灯把扳指磨好,小心戴在谢九楼的手上。

这扳指是谢九楼戴过成色最差的扳指,上头的雕纹也生疏粗糙。

他戴好以后看了又看,一时对着夕阳,一时捧在手里,一眼也挪不开。

“提灯做得很好,”他侧颊上的酒窝笑得愈发深了,“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