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源的脸肿起来，看起来有些无措。

郑玉安叹息。

他没办法。他拿郑源没办法。他也很少来看他、管他、过问他，因为看到他和他父亲相似的眉眼，就会想起从前。郑玉安在郑源母亲这件事上有愧，愧于他三哥，也愧于这个没长大的孩子。他想让他自由自在的生长，无忧无虑，随心所欲，无论闯什么祸他都给他兜底，无论是放火，还是杀人。

所以他选择睁只眼闭只眼，关于他和那个李华。他给他转学，远离私塾，就是为了脱离原生家庭的影响。他想给他最大的自由，包括他青少年时期的青涩爱恋，只为了他的人生不留有遗憾。

可是他又无法不担心他以后的路，不得不出面干涉他的行为。像扎在掌心里的刺，看不到，却随时能感受到。

郑玉安前倾身体，拇指抹掉他唇角的血。郑源一愣，郑玉安说：“美国，你们两个一起，我资助他全部的开销。”

“不能！”郑源想都没想，“李华肯定不同意，他爸妈……”

郑玉安听不下去了，“那你就和他断了。”

郑源急道：“我断不了，小叔，你不是说不管我的吗？！”俩人还没情投意合的时候就难舍难分，现在更是黏在一起分不开。郑玉安只后悔自己的确管太松了，就应该在他刚有苗头的时候掐死在摇篮里。

郑源不会明白他眼里的喜欢与感情有多渺小。更不会想到这份感情但凡摊到明面上，受伤的不是他，而是李华。

退学？郑玉安冷笑，按照他们的手段，让他们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都是心软。到那时郑源又该如何自处？还是再来一出……

郑玉安走了，临走时让他想清楚，一天后给他答复。

当天晚上郑源就握住李华的手跟他说：“李华，我们出国吧。”

“出国？”李华皱眉，摸着他肿着的脸，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他摇头：“不要。”

“我们一起。”郑源眼巴巴地望着他。

李华还是摇头：“我不喜欢国外。而且我一直想考国内的大学，我爸妈也不喜欢外国。”

郑源叹气，他就知道。

李华看着他，心下了然：“你小叔让你出国吗？”

郑源没说话。

李华也沉默，片刻后他说：“虽然看不到你会有点……但是如果没其他办法的话……你应该会有假期吧，我们还是可以见面。”

他比郑源更快地接受了两人可能要分开的结果。在他看来长辈的话很少能有不听的。无非是从天天见变成隔段时间见。又或者说他其实打一开始就对两个人的关系抱着能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的心态，因为他从始至终，潜意识里都知道，这是大逆不道，这是不对的。

但他依然这么干了。他看郑源一直沉默，又摸他被踹的小腹：“你不是说他不会怎么你吗？”

郑源很不开心，李华的回答让他更不开心，他赌气似的说：“你根本不知道出国意味着什么，我们一年都很难见上两次面，那么远，你不想我吗？没有我你晚上睡得着吗？反正没有你我晚上睡不着，总之，我是不会出国的，死都不会！”

他一秒都不能和李华分开。

他此刻像个不讲道理的，吵着要糖的小孩儿。李华就像比他稍长些，会给他拿糖的哥哥。他看他可爱，笑着说：“好。”

郑源愤恨地咬上他的唇，两个人静静的抱在一起，都没有进一步的打算。过了片刻，李华还是心疼地问他：“疼吗？”

“不疼。”郑源认真地说：“没有出国疼。”

李华一顿，抱紧了他。

第101章

李华早就发现郑源有一项本领。他在自己面前和在某些场合的形象截然相反。昨晚还抱着他的腰腻歪着撒娇不想分开非要亲亲的男生今天早上就穿戴整齐，连眉眼都显得锋利。李华穿着睡衣站到客厅里，看到他站在窗前打电话，像是心有灵犀，郑源转过来指了指餐桌，朝他温柔地笑了一下，才转过去继续。餐桌上是早就温好的饭菜，李华走到沙发边摸了一下他的外套，他已经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李华又看眼时间，他起时自己还在睡梦里。

打完电话，郑源走过来给自己也拆了双筷子，李华说：“你没吃？”

“没有，等你。”郑源给他夹菜，“我今天回家一趟，你想去哪儿？科技馆怎么样？有智能机器人的决赛。”

今天周六，难得不上课，郑源想他出去玩，撇了下嘴说：“遗憾的是我不能陪你，你可以喊着胡建国一起，他这个老土冒都没见过智能机器人。”

李华皱眉，郑源还是那个郑源，有时候彬彬有礼，有时候嘴巴非常欠管教，他说：“不要这样说胡叔叔。”

“OK。”

郑源今天是真的忙，吃完饭就走了，平时磨磨唧唧半天不动的懒散劲儿一下就不见了。李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叹口气。

他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待在家里。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可能要和郑源分开了。家庭的阻碍是座大山。李华从未表现出来过，但他心里一直清楚，或者说许多事他都明镜儿似的。他不希望郑源因为他们的关系去忤逆家里，但是对他说这样的话也太过残忍。他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像面对如来佛的孙悟空，做出无用的抵抗。

在他看来，个人感情固然重用，但父母长辈更重要。如果有天他和郑源的关系被家里知道了，他一定会……舍弃这段感情。哪怕郑源恨他、怨他、怪他。他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已经是李华最有勇气的时候了。他不能为了他自己，连父母都不要……如果非要选择一方亏欠，他宁愿亏欠郑源。

郑源回了老宅。

郑玉安跟他说了两位长辈想让他搬回去。搬回去话就没法和李华腻在一起了。他们对他的作息和动向管的非常严，了如指掌。郑源心里反感，面上不显。尽管八百年才回去一次，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依然能厚着脸皮装的和二老关系很好，很亲切的模样：“爷爷奶奶。”

从这点来看，他比郑玉安都强。每当这个时候，郑玉安都觉得郑源能成大事。

二老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他，非常和蔼可亲，问他最近怎么样？郑源说很好，就是老有人说他是没妈没爹的野种，野孩子。

郑玉安在旁边听着眉头一跳，二老也显然一愣，面色不太好。郑阔山看眼管家，管家便出去了。

“还有呢？”郑阔山问，显然要给孙子撑腰。

郑源说没有了。不过自己交到了好朋友，很开心，有时间领回家让爷爷奶奶看。

郑阔山看向郑玉安，郑玉安面色不变。这是郑源自己胆大将他们，跟他没关系，但郑阔山肯定不信。

“你那个小朋友，是叫李华呀？”奶奶问。

“你怎么知道？奶奶。”郑源笑着：“你们直接问我啊，我又不是不说，天天背地里监视我，我都不开心了。”

他笑着坐下，“你们还怀疑我搞同性恋，好恶毒的揣测，我他妈终于有一个好朋友，这样搞我，人家不跟我玩了怎么办？你他妈要我死啊？”

郑阔山再次看向郑玉安，郑玉安摊了下手：“我总得问清楚事实真相看自己有没有教育失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