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郑源强势地说：“别闹了，一会儿就好了。”

李华移开了目光，看到有人在看向他们这边，还是不自然地收了收脚，郑源往后瞥了一眼，从侧蹲改蹲到他面前，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片阴影笼罩着李华，他无所适从的看着郑源的鼻梁。郑源若有所感的抬起头，李华撇过头。郑源笑了一声，捏捏他的鼻子，“我才发现你脸皮这么薄。”

李华要收回腿，郑源啧了一声拉回来：“好好好，不说了还不行么。”

他淡笑着，最后还给李华拍了拍裤腿上沾到的灰尘。

第79章

郑源给李华带了早餐，李华不吃，郑源也不强求。同学们看着他俩又和好了，有种无语又意料之中的可笑感。甚至有人吐槽，说这少爷就是不一样，有点儿风吹草动的事儿都闹的人尽皆知，也有人还没觉醒什么就已经开始磕了：“他俩一个有钱的少爷，一个贫穷的学霸，怎么这么带感，像偶像剧。”

男同一词在部分同学的环境里接触的还是比较少的，有几个察觉到什么的也只是互相对视一眼，没发表什么意见，因为不敢。倒不是不敢让郑源知道，而是李华。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都被雷劈了，现在性子跟角色转换了似的，郑源非常好说话，李华刻薄挑剔的不行。

就比如之前说郑源对李华好，李华充耳不闻，现在再让他听到这句话，他会直接回怼：“你哪只眼看到他对我好？”

把人弄的怪尴尬。

但他自己丝毫意识不到他的应激，又或者意识到了也不愿改变、忍气吞声。他觉得全世界都在逼他向郑源低头，这种低头是再次和他重蹈覆辙。像数不尽也逃不掉的轮回，这次好不容易把话说开，他不可能再犯。好的坏的他都尝过了，不行就是不行，说他死板也好，懦弱也好，底线就是底线。

他坚信郑源不会坚持太久，他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和忍耐力，他所说的好听话和誓言无非是用来感动他自己。试探玻璃的理论他知道，他只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本加厉，拒绝他、排斥他、推开他，郑源这块儿玻璃一定会碎。

为了生存，他不觉得这种做法卑鄙或可恶。

“你听不懂人话吗？！”李华将郑源费心费力总结的科学运动规划表扔回去，“我不需要你帮忙。”

郑源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弯腰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叠好，说：“没关系，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李华可笑：“生什么气？”

郑源抿了下唇：“李华，我希望你再相信我一次。”

“相信你什么？”李华突然感到手臂上的划痕在痒，像一列蚂蚁撬开皮肉爬进去，又痒又疼，无数只触手践踏着那块儿血肉，让他胸闷气短，忍不住伸手抓挠，连空气里都含着过敏原，让他的皮肤要腐烂溃疡，忍不住化身厉鬼，说出剜人心的话：“相信你喜欢我？”

郑源的眼神蹭的就亮了，还有些不好意思，“你知道……”

“你喜欢我什么？”李华直直地看着他，放下了手，“你不是喜欢我，你是缺爱。”

他说的那么认真，看清了郑源眼神里一丝一缕的变化，震惊、错愕，黯然。

“难道不是吗？”他感到畅快，向来沉默寡言的李华像打开了任督二脉，“你身边的人都捧着你、围着你，没有人违抗你，所以你看我不顺眼，结果我又犯贱，原谅你，对你好，你就感动了，以为我喜欢你，以为你喜欢我，太肤浅了吧，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郑源的脸都让他说白了，他动动嘴，想反驳，对上他的目光却不知道说什么。是缺爱吗？是吧。毕竟他的确没获得过什么关爱。这点拿捏住了他的七寸，让他无话可说。

他的沉默就是默认，李华冷笑一声，却听到他问：“那你呢？你就知道喜欢是什么了吗？”

李华扯了下嘴角，“不知道，但我起码知道不喜欢是什么，也知道自尊自重自爱是什么。”

郑源也笑了：“够厉害的，李华。”

“正常一点吧，郑源，你大可以找一个能继续陪你玩下去的人，就不要来折磨我了。”李华认真地说：“我从始至终，没有得罪过你吧？如果真有，你打我这么多次，折磨我这么多回，也报仇了吧？实在不行你就再打我两顿，行吗？”

郑源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他握了下拳头，又松开，很平静：“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再打你了。至于你说的其他，你不用这么急于摆脱我，我对你是自愿的，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也不会强加给你让你接受，你就当我犯贱。我欺负过你那么多次，你也可以趁现在欺负回来，不让自己吃亏。你说了这么多，我无法评判是对是错，因为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会反驳，没关系李华，我全盘接受。”

他停了一秒，由衷地说：“但我有一瞬间的确后悔，后悔告诉你我没父母，让你拿这点质疑我的真心和感情。我是没爸妈，但是我不是对所有人都贱，我给你随意攻击我、践踏我的权利，只是因为我对不起你，也喜欢你，但是我从来不后悔让你知道我的家事，因为你知道了，我就不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了。”

李华沉默片刻，突然拿起书朝他扔去，两个人距离这么近，把郑源砸的结结实实，他也没躲，只是试图安抚他：“怎么又生气，书不要了？”

冥顽不灵、顽固得可怕。

李华气的一句话都不想说，肺都要炸。好在的是下午郑源提前离校，给了他喘息的时间。却被通知器材室有人找，还是高年级的。李华莫名其妙，但没多想，一个人就去了。器材室在另一栋楼上，离操场很近。他还没到，就看到走廊上站个男生，指尖夹了根细烟，懒洋洋地压在栏杆上，侧脸很俊秀。这是他第一次对人的外貌有了审美评价。他身材匀称，倒不瘦弱，只是校服似乎大了半码，让他有种乖巧的气质，头发又黑又飘逸。

像是察觉到他的到来，男生偏了下头，转过来看他，将烟扔在地上踩灭，很干净的笑了一下：“嗨。”

李华往后看了一下，“你找我吗？”

傅一青点点头，朝他招手：“来看夕阳，这个时候的夕阳是一天当中最漂亮的时候。”

李华莫名其妙地走过去，他下意识就对这个人没有防备心和警惕，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没有攻击性，友好又亲切。

“好看吗？”傅一青从容地拉着他贴近自己，李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像看到了一副巨大的油画，点点头，发自内心地赞同：“好看。”

傅一青垂眸看着他，看的李华也看向他，两个人距离很近，一呼一吸间呼吸都纠缠到一起。李华感到不属于自己的清甜气息钻入鼻腔，心口窒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一步。傅一青的眼尾微微上翘，清纯里带了点媚，眼睛比头发还要黑亮柔顺，像头等待人类抚摸的小鹿。

李华说不出话，怎么会有男生的气质这么……

“我是傅一青。”他看向李华，笑了一下，“认识一下吗？”

他们很快聊到一起去。拿捏和攻略李华对傅一青而言连脑子都不用动。男生纯粹又天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耳尖红红的笑起来时透露着一股淳朴的傻劲儿。

“你好可爱。”傅一青非常没有规矩和分寸感、距离感的摸摸他的头，在他错愕时道歉：“你不会生气吧？”

他的手微抬，神情真的很抱歉，“我经常这么对我弟弟，对不起……”

“没关系。”李华连忙说，“没事的。”

“真的吗？”傅一青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他，手再次放了下来，温柔地轻抚他的头发，让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举动，“谢谢你啦。”

李华不仅不计较，反而感到开心，因为自己帮了他，因为傅一青的弟弟去世了，而自己跟他的弟弟长的很像，所以傅一青想跟他认识一下，借着他睹物思人。

“他跟你一样好。”傅一青看着他，却又像看到了别人，满眼的怀念和掩盖不住流露出了悲伤：“弟弟去世后我一直很自责，怪自己没有看好他，跟父母的关系也出现了问题。他们都在怪我，我知道，但是我活该。我不敢面对他们，这是一根刺，扎在我们心里，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我也很久没有回过家了，猛然看到你，真的让我很惊喜，但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冒昧，可是我实在没办法了，谢谢你，李华，谢谢你的倾听，也谢谢你不怪我的失礼。”

他向他展开双臂，目光中流露出祈求：“可以抱一下吗？”

李华抿了下唇，点点头。

傅一青抱住他，抱的很紧，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发，垂眸伤感道：“李华，你是非常好的孩子，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记得找我，如果你不介意，就把我当成你的哥哥，哥哥不想愧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