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甯川打开一个满满当当的小匣子,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办事的人也真是用心了,挑出来的东西不会很名贵,可是每一样都很精细,既不会让主子难做,又能讨主子欢喜。”顾甯川久处后宫基层,对这些人的玲珑心思见惯不怪。
他只看了几眼就合上,接着说:“采莲,这些东西,都是仰仗了骁嫔和娴嫔才有的,并非是皇上和皇后亲赏。主子若是真的将这些都穿戴在身上,可就是招摇过市,不知收敛了。”
“骁嫔和娴嫔不在意是一回事,但别有用心的闲言碎语又是一回事。我不能因为这点蝇头小利就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背靠着谁才有如今的样子。”穆晏清顺势接话。
赢得流量有助于温饱和安然,但保持低调和谨慎才是继续安身立命的根本。穆晏清觉得,她与小川越来越有默契,简直是天生适合搞事业的一对!
奈何这位事业搭档虽长着顶流的脸和身材,也有着顶流该有的聪明了,最近却在事业方面没有收获。
姚既云的事情,穆晏清等不来顾甯川的进展,自己就想法去旁敲侧击了,经过连日的部署和套话,她才得知,当时那包能催人迷情的禁药,宫里太医院并没有,乃宫外一家小药铺所得。
这么看来,买药的肯定不是穆晏清,还得依靠顾甯川出宫一趟,去那小药铺一探究竟才行。
顾甯川自然不好独自出宫,便等着岳兰拿了骁嫔的出宫令牌,要送东西回一趟秦府,才跟着一起走。
穆晏清过来正殿时,正看见秦佩英正认真地绣着东西。
岳兰出宫,正是替秦佩英再送一份贺礼,给刚过门的周夫人。周羿将在三日后携新婚妻子前往边关营地。
经此一别,只怕此生再难相见。
秦佩英知道穆晏清走进来了,仍是低头认真穿着针线,头都没抬。
穆晏清心里默默叹息,秦佩英从不在这些女工的地方下功夫,眼下一改往常,绣得全神贯注,这怕是特意找事情做做,消磨心里的失落。
“姑姑,这龙怎么越看越不对?”秦佩英像是不认识手上的东西似的,凑近凑远看了又看,问一旁的荣姑姑,“我都按你说的去做,怎么还是不对劲?”
穆晏清想,这莫不是伤心傻了?她也凑近一看,差点一口气噎着。那歪歪扭扭的东西,哪是金龙,说是蚯蚓都客气了。
荣姑姑满脸难堪,一看就知道不成了。
“秦姐姐,这……这龙也太有个性了一些……而且七公主还小,你绣得这个肚兜还是小衣裳来着?公主穿不上,也不合适穿龙啊。”
秦佩英讶异地抬起头,“谁说我给昭儿绣的?”
哦懂了,那就是真的心里难过,绣来消遣时间的。
穆晏清一下子满脸“我懂你”的神情,说:“原来姐姐是绣着玩的,这些慢工细活也确实适合分散注意力,就不必想那些难过的事情了。”
“难过?我难过什么?”秦佩英放下针线,显然放弃了手中的金蚯蚓,说:“这是我想给皇上绣的一个荷包,可是这些功夫实在太磨人,我都绣坏了第三个了。”
穆晏清看着她一脸惆怅的模样,秦佩英素来直性子,也不需要在她和荣姑姑面前装模作样。她摸索到一点八卦绯闻的气息,挨着秦佩英坐下,说:“姐姐在给皇上绣荷包?莫不是,真的‘烈女怕缠郎‘,秦姐姐对皇上终有开窍的一日?”
秦佩英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绯红,倒没有逃避穆晏清的眼神,坦然道:“若说用情之深,我肯定不比皇后和姚妃,可皇上到底时常把我放心里,总想着让我舒心高兴。晏清,除了我父亲和哥哥们,再没有旁的男子像他对我这般好。”
穆晏清说:“我还以为,姐姐为周将军即将远行而难过呢。”
“难过也是有的,现如今我对他只有兄妹情谊,该送的贺礼和祝福都送了,唯有谣祝他们事事顺遂。别的一概没有。”秦佩英又拾起那块可以作废了的蜀锦,叹息道:“又得重做了,我还答应了皇上后日就给他,只怕要食言。”
穆晏清难得磕到了真CP ,不禁觉得高兴,“只要是姐姐的心意,皇上都会喜欢的,耽误几日又何妨?非让皇上等等,才足显你心意难得呀。”
第三十六:线索在何处?
秦佩英想了想又觉得有理,轻轻推了一把穆晏清,说:“就你这些鬼主意多,你说你,这么玲珑的心思,为什么不多用在自己身上?但凡你愿意对皇上用心思,也不必一直屈居在答应的位子上了。”
穆晏清一想就觉得哆嗦,才不想靠近这样高深莫测的花心男子,只尴尬地笑了笑,说:“皇上压根不记得也不在乎我这号人,更何况还有姚妃的梁子在,我就跟着姐姐你就行了,你和皇上恩恩爱爱,匀我一口热饭就好。”
“姚妃藏禁药的事情,你就没有怀疑过易妃?”
穆晏清当然第一个就想到易桂华,说:“有啊,但是一来她现如今也容不得我,二来,据我和易妃的几次交手来看,我总觉得,藏药的事情不太像她的风格。易妃心思多,下手狠,若是藏药的事情是她指使我去做的,她多的是机会在事成之后就将我灭口,反而更容易将栽赃给姚妃。”
问题就在于,易桂华是在禁药一事半年后,姚既云复宠了,才对她下的手。
穆晏清决定在这件事情磕下去,正是这个原因。能不能向姚妃自证清白,解开这个死结,还是其次,她最想知道,到底还有谁如此手眼通天,要给姚既云设局,而且一举成功,让皇帝当场深信,事后还能安排好,将穆晏清这个知道来龙去脉的人推上了嫔妃的位子,让姚既云不好秋后算账。
好不容易有一丝线索,如今唯有指望小川能打探点什么回来。
延禧宫中。
易妃将手缓缓浸入铺了花瓣的水中,听了闻铃的回报,用指尖随意挑起一片薄薄的花瓣,“穆晏清倒也利索,看来的确很想解开和姚既云的矛盾。”
奈何全在她的算计中。
闻铃也跟着得意一笑,说:“也是主子英明,早就留意到穆答应在打探姚妃的事情,才有这番筹划。”
易桂华对穆晏清的动作并不意外,“她不就爱仗着有几分小聪明么?本宫就成全她,让她算计到皇上那里去,我看谁还能保她。”
“主子,既然您也借着六公主的抄写探到了皇上的口风,对来龙去脉也知晓一二了,那公主那边可还要继续?可怜公主小小年纪,这都又背又抄大半个月了,如今还在房间里挑灯苦写呢。”闻铃看着李斓毓长大,不禁为之心疼,在她看来,满月宴一事早过去了,且皇上如易妃所料,全怪罪到三皇子那里去,李斓毓实在不必继续如此吃苦。
易桂华抽出手细细擦着水,不以为然道:“皇上虽没有明言怪过毓儿,可也没有说过延禧宫没有错,最近也对本宫淡了一些,这是意料中的事。若非利用毓儿这番苦写再去请罪,本宫可不好让皇上放下介怀,更别说探出了姚妃的事情。让她再多写几日无妨,好让皇上更加清楚,皇后一味的宽容仁慈,只会是教子无方,本宫却比她圣明,知道如何严以律己。
她抬头瞥见闻铃仍是满脸心疼的样子,说:“你也别去帮那丫头,她自己令身边的宫人帮忙仿的字迹,皇上匆匆几眼认不出来也就罢了,还真觉得为娘也是好骗的?我不戳穿她罢了。”
李斓毓的认错态度越诚恳越坚持,越能显得只是闭门思过的李璟恒无才无德。中宫之子如此,说到底就是皇后无才。易桂华近日对温映池更是多加照拂,为的就是凸显自己一番诚恳。
闻铃也得意一笑,“娘娘思虑周全,奴婢是断断想不来这么多了。”
“想继续朝着荣华富贵走,就得走一步算十步,”易桂华懒懒地靠在垫子上,思绪飘得远了,语气却愈加咬牙切齿,“从前母亲便是目光短浅,一味忍让,后院那群姨娘,都不过是以色侍人的老狐狸精,母亲若有我一半的手段早早料理了,就不必郁郁而终,害我也跟着忍那群庶出的东西忍了这么多年。我是绝不能再有她这样的愚蠢,从前吃了穆晏清的亏,莽撞过一次,这回断不会再让她得意。”
“顾甯川有些本事,主子这一回派人故意放消息,特意用了府上的人,那主仆二人一定想不到。这偷梁换柱的手段,他们能使得顺手,我们就更可以引以为用。”闻铃想想还觉得不值,这段时日每每看见章丘都觉得晦气,直接打发到见不到的角落去了。若不是上回他大意,不至于让穆晏清奸计得逞。
易桂华撑着头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还是叮嘱闻铃,“让人盯紧一些,务必让事情能传到穆晏清那里去,留意姚妃那边的动静。如此打击的真相,还不急着让她知道,这一回我只教训教训那个自作聪明的就够了,至于姚既云那一番深情都是镜花水月,本宫留着实情,以后还能有用处。”
最好能一击击溃才好。
月色如银,穆晏清照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宅家保平安,和秦佩英一起用过晚膳后就只在永寿宫走了走消食。
采莲跟在后面腿脚都走酸了,忍不住问:“主子,您这都快走了一个时辰了,饶是吃饱了也走得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