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昱一愣。

接着，艾略特又说道：“刺杀你的人很可能是他派出来的，就算不是他派的，也是他把消息告诉了别人，他利用了你，也利用了你妈妈。”

这回姜昱愣的时间更长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很难消化，但艾略特并没有劝慰他，身为上位者总要有这么一遭的，就是童话里也会有坏人，更何况他们身处的世界比童话残酷多了。

大约过了两分钟，姜昱终于动了动，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然后他问艾略特：“爸爸，你伤心吗？”

艾略特摇头。

姜昱：“那我也不伤心。”

艾略特：“可是你和他关系很好，你以前经常去找他。”

姜昱唔了一声：“以前确实是这样，以前我还希望他能快点从过去的意外里面走出来，可这个以前，是我把他当成姑父的以前，他背叛了你，就等于背叛了我，也背叛了姑姑，那他就不是我姑父了，我不会为这种人伤心的。”

艾略特有些诧异，但转念一想，他又有些想笑了。

只有大人才会觉得姜昱难以理解，他怎么能这么快就转变对一个人的态度；然而孩子就不会这么想，因为孩子的观念和大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也没有大人这么念旧，对孩子来说人生里最重要的只有父母、以及其他把他们养育大的人，朋友也很重要，但只要转学一年，基本上他们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那么要好的一个朋友了。

这也不能说是无情，只是他们的头脑很简单，人总是要往前走的，大人的心走得慢一些，因为他们已经活了有一段时间了，心脏生锈了；孩子的心走得快，因为他们的心是新的，他们知道前方还有更多的人、更多的风景等着他们，收拾收拾，他们还要再次出发的。

从身份来看，柯林对姜昱的重要性远远不如对艾略特，毕竟亲姑姑阿德莱德都死了这么久了，他又能对这个姑父产生多少感情呢，相比之下，再看艾略特仅仅是骗了姜昱，就让姜昱气得离家出走了，如果这件事是艾略特干的，估计姜昱能当场黑化，凯珀尔家族的弑父事件又要增加一例了。

但是吧，不伤心不等于毫无影响，姜昱低下头去，搓了搓自己的手腕，艾略特看了他一会儿，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往旁边挪了挪，然后艾略特拍拍自己身边：“过来。”

姜昱抬头，一点没犹豫地跑了过去。

和艾略特一起挤着坐在这个单人座椅上，姜昱顿时感觉好多了。

姜昱安心了，也不说话了，他还在消化这件事，而在他身边，艾略特在智脑的虚拟屏上点了点，突然，艾略特的声音从智脑里面传了出来。

“今天的情况怎么样？”

姜昱转头，艾略特看着他，跟他一起听着智脑里面的录音。

另一个女声响起，姜昱感觉有点耳熟。

“非常好，你听这个声音，我和辛妮德已经听了一上午了，听到没？”

姜昱想起来了，这是阿德莱德的声音。

接下来又是艾略特的声音，但他听起来有些迟疑：“这是什么，心跳？”

阿德莱德的声音兴奋起来：“对呀！你不知道我有多激动，能检测到胎心，就证明这个孩子又健康了一点，你听，多强壮的声音啊，太好了，我感觉他能活下去了，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拿记录仪。”

艾略特：“拿这个做什么。”

阿德莱德理所当然地回答：“记录下来呀，等到他成年礼的时候把他生长的过程放给所有人看，那时候你就知道孕育生命的过程到底有多珍贵了，你想再来一次都没机会了。”

艾略特的呼吸产生了一点变化，他听起来不怎么热衷这件事，也不相信阿德莱德说的是对的。沉默了大约两三秒，艾略特再次开口：“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聚精会神听着的姜昱顿时一怔。

艾略特的神情也紧了紧，但他继续播放录音，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终于，录音里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原来辛妮德一直都在，只是那两兄妹说话的时候，她没有参与进来。

辛妮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漠，姜昱一直觉得这是针对自己的，没想到她是针对艾略特。

她说：“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反悔吗？”

艾略特：“我不”

艾略特的声音停了一下，姜昱的心跳也停了一拍。然而和梦里的戛然而止不一样，这里的艾略特像是被什么东西转移了注意力，等他重新看向辛妮德的时候，他才说：“我没想过这个实验真能成功，我不知道等他出生了我应该做些什么，我也不觉得我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

辛妮德：“没人天生就是父母，但不管你想不想要，这个孩子都是你的了，你可以这么想，哪怕你做得再差劲，他也只有你一个爸爸，他没法换了你，不是吗？”

艾略特：“你可真会安慰人。”

辛妮德：“哈哈哈哈哈没办法，你以为紧张的人只有你一个吗？只有阿德莉在这个时候能纯粹地感到开心，你我、还有柯林、周伏生，我们想的都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该怎么养大他，他是第一个，咱们几个又都没有经验，有时候我恨不得让你把你爸爸放出来算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艾略特：“那就让我来解决，我才是他的父亲，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擅自接近他！”

辛妮德：“我只是开个玩笑。”

顿了顿，辛妮德又道：“抱歉，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

录音到这里结束，艾略特把智脑关掉，然后垂眸看向姜昱。

“我没想过你对我唯一的印象，原来是这两句话。”

姜昱呆呆地抬头。

艾略特望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如果我知道你那个时候就能听到我说的话，可能我还是说不出太好听的东西，但我绝不会再那样说了。奥拉维尔，那时候我根本就不了解我自己，我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让你带着这两句话长大，我感觉我的血都要冷了，我那么爱你，可是你这辈子最不开心的原因都在我身上。我不知道我能怎么弥补你，似乎我也弥补不了，但我希望你听了这些以后能明白，我不是不想要你，我是担心我没法好好地照顾你，你一定要明白这些，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自己，你不能带着仇恨和委屈长大，这两样东西会拖你的后腿，让你在以后的人生里无形中失去更多。”

说着，艾略特抬起手，他轻轻抚摸着姜昱的侧脸，他的动作那么温柔、又那么小心，仿佛力度稍微大一些，姜昱就会在他手中碎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珍视这个孩子的，只是以前他很少会这样做。

望着姜昱清透的双眼，艾略特又说：“奥拉维尔，我唯一的宝贝，我永远都希望你快乐。”

姜昱低下头，过了两秒，他又抬起头来。

他对艾略特笑：“爸爸，我现在就已经很快乐了。”

他掰着手指对艾略特说：“只要爸爸妈妈都在我身边，提提他们也平安无事，议会的姐姐弟弟都能顺顺利利，还有叔叔、西昂、纳塞尔他们能越过越好，那我就会成为全宇宙最快乐的人。”

说完，他张开双臂，超大幅度地抱住艾略特，他靠在艾略特的身上，鼻尖都是药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