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拿掌门来吓人!”那女弟子道,“你们俩搞清楚,是他先动手打人的,有违宫规的人也是他,我们此番正是要带他去刑堂按宫规处置,你们再要阻拦,事情闹到掌门那里,可不是我们受罚!”

傅湘一向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能和和气气就不会轻易动怒,但此刻也免不了沉下脸来,说:“那就等我们禀报掌门再说,孟?Z已被你们打得犯了病,这时绝不能带他走,出了人命你们负责么?”

那女弟子蛮横道:“他是不是真的犯病,去了刑堂自有医药弟子判定,再要误事,连你们一起带走!”

傅湘不甘示弱,挡在尹秋与孟?Z前头,与这女弟子对视道:“那你就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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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一瞬袭来,吹动傅湘满头黑发,她收敛起了平日里的笑容,神情严肃,眉目不善,这女弟子与她四目相对间,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忌惮来。

孟?Z低低地喊着:“尹秋……我疼……”

尹秋急忙将擒着孟?Z的女弟子们推开,在孟?Z胸口摸索道:“别怕,我这就喂你吃药。”

如同藏书阁那日一样,尹秋先是摸到一片不太明显的柔软,她没来由愣了愣,手上动作停了一停,孟?Z像是察觉到她的异样,紧咬着牙关说:“药瓶在袖袋里……”

尹秋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孟?Z仰首躺着,脖间一片冷汗,表情痛苦,从尹秋的角度看去,他面容柔和清秀,颈项肌肤白皙如玉,微阖的双眸泛着点点柔光,瞧来很是惹人怜。

尹秋看着他,心中无端冒出来一个荒诞的想法,她不动声色地动了动手,打算再确认一下时,孟?Z却触电般地扣住了尹秋的手腕,切齿道:“袖袋……”

回想起藏书阁那日,孟?Z也是这般情急的反应,尹秋恍惚间忽然明白了什么,她心头震骇,手腕被孟?Z捏得发痛,这才回过神来,摸出孟?Z袖袋里的药瓶,火速喂了粒丹药给他,尔后又跑去茶棚倒了碗水来。

这一番举动结束,孟?Z一口气老半天才缓过来,胸口剧烈起伏,尹秋眉头深锁地看着他,掌心好似还残存着某种触感。

见得孟?Z不像是装病,那女弟子目光锐利,看了又看,末了便道:“行了,药也喂了,人也没事,你们俩快让开!”

傅湘巍然不动:“不行,再等等。”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那女弟子憋不住发火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管你是什么身份,碍着我们抓人也得被罚,把她们两个一起带走!”

傅湘低哼一声,果断回头将尹秋和孟?Z护在身后,不卑不亢道:“要么你们请掌门来,要么你们把天音峰长老请来,否则我们不会跟你走的。”

那女弟子已经彻底没了耐心,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拖去刑堂!”

其余几个女弟子赶紧伸手抓人,尹秋忙将孟?Z一挡,傅湘则摊开双手把他们两人都攥住,一群人便就这么拉扯起来,场面很是混乱。

正僵持不下间,下一刻,便听后方又是一道怒喝凭空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那声音,几个女弟子都是一愣,待看清来人是谁后,便都一瞬变了脸色,连忙收了手往一侧退去。

尹秋两手都出了汗,指节泛白,她侧目看去,竟见教导师姐领着一队护卫弟子赶了过来,人群后方还若隐若现地飘荡着一截雪白的裙角,尹秋定睛细看一阵,看到那人腰间别着的一把银质匕首,不禁喜出望外。

是满江雪!

“你们天音峰是越发猖狂了!”教导师姐挥着鞭子,指着那些女弟子骂道,“往年你们要来挑人干苦力,我想着新弟子多做些事未尝不是一种锻炼,缺两堂课也无妨,所以自来便不与你们多计较,而今你们得寸进尺,都动起手直接抢人来了!真当我这里的新弟子们都好欺负么!”

这教导师姐名为许连枝,二十八、九的年纪,统管新弟子院已有多年,因着严厉的作风与不苟言笑的性情,在宫中颇有威望,如今各峰各脉的弟子们,哪个不是经她手教导出来的?就连叶芝兰与季晚疏等人也要给她几分薄面,说夸张点,许连枝算不少人半个师父,这几名天音峰的女弟子自然也不例外,算是她半个徒弟。

眼见许连枝闻风而来,又有满江雪亲自到场,这些女弟子自知情势不妙,不敢再作威作福,忙不迭齐刷刷跪倒在地。

“见过师叔,见过许师姐!”

许连枝虽比满江雪年长几岁,但两人地位不同,辈分也不同,是以许连枝也要对满江雪尊称一声“师叔”,她率先发了话,尔后便转过身道:“真是气死我了,拿我们新弟子院当杂役院,师叔既然也在场,此事就由你来定夺罢。”

阴沉天光下,满江雪一身雪白,浑身上下白得耀眼,好似在发光,她适才得了暗卫弟子的通报,听说了此事,便立即朝这处赶了来,还好来得及时,没拖到尹秋几人被带走。

“谁叫你们来的?”一阵短暂的寂静后,满江雪轻声问道。

女弟子们都惧怕她,也不敢如实报了丁怜真的姓名,都战战兢兢地跪着不说话。

“你们不答,那我就默认是程长老命你们来的,”满江雪说,“去将程长老请来。”

一名护卫弟子领了命,当即就要前往天音峰请人,那为首的女弟子暗道不好,赶紧抬头道:“师叔且慢!弟子们来此并非程长老的命令,而是,而是……”

许连枝拔高声量道:“还不快说!”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交换了一下眼神,那女弟子紧皱着眉,犹豫不决道:“是……是丁师姐。”

满江雪看着她:“哪个丁师姐?”

那女弟子又是一阵支吾,末了才放低声音道:“是丁怜真……丁师姐。”

满江雪毫不意外。

倒是许连枝又骂了起来:“又是她!又是那个丁怜真!你们天音峰人人唯她马首是瞻,把她捧得跟个土皇帝一般,真是无法无天!”

对比起她,满江雪就显得十分平静,她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淡淡道:“把人叫来。”

那女弟子苦着脸,暗想这回是真的完蛋了,但也不敢迟疑,赶紧起身去找丁怜真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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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的功夫后,众人集结于刑堂大厅,满江雪坐在高堂上,许连枝坐在她右下方,底下跪了一片人影,包含尹秋与傅湘在内,只有孟?Z一个人有椅子坐。

尹秋端端正正地跪着,抬头仰望着满江雪,她虽不敢开口与满江雪说话,眼里却直白地流露出喜意,满江雪则支起手臂撑着头,越过众人眸光温柔地回望着她。

尹秋抿抿嘴,笑了一下,满江雪便也微微翘起了唇角,露出些许笑意。

大厅内气氛紧张,人人都面无表情地静候着,傅湘无意间瞥见满江雪浅淡的笑容,又转动眼珠看见尹秋也在笑,她想,这两人隔空对视,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满师叔还真是平易近人,傅湘便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一笑。

谁知她一转眼,就看见斜前方的许连枝正凝眉瞪着自己。

傅湘嘴角一僵,赶紧埋下了头。

不多时,便听堂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众人回头看去,便见丁怜真领着先前那名女弟子快步行来,还未抬眼看一看堂上坐着的人,丁怜真便沉沉跪下,俯身道:“弟子丁怜真,拜见满师叔,拜见许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