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而堆的巨石下,那夫妇俩以肉身顶着落石,硬生生顶出了一小片空间,小男孩仰面倒在下方,满脸是血,哭得惊天动地。
见此场景,季晚疏心神震荡。
“姑娘……我儿……”农妇已说不出话来,唯有男人还撑着一口气,“小儿,就、就拜托你了……”
季晚疏不敢犹豫,立即伸手将那孩子拽了出来,下一刻,夫妇俩再也支撑不住,双双朝地面扑去,重重巨石顺势下塌,眨眼就将他二人埋在了底下。
“爹!娘!”
季晚疏快速检查了一下男孩的伤势,发现他居然完整无碍,只有些避无可避的擦伤与撞伤,满脸的血迹也都不是他的。
中了埋伏,若不快些离开只会等来杀手,季晚疏按捺下心中的激荡,当机立断抱着男孩朝官道飞去。
一队黑影悄然立于前方。
“把孩子交出来。”
眼中闪过杀意,季晚疏抽出长剑,将男孩护在身后,冷冰冰道:“有本事就过来抢。”
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倏然间交缠的剑光,黑衣人一跃而起,劈头刺来长剑,几人袭击季晚疏,另几人则直冲男孩,分工而行,目的明确。
到底是人多势众,季晚疏无法防备,缠斗间叫对方得了手,却听一人惊诧道:“是男孩?那个病重的女孩在何处!”
季晚疏冷笑,干脆利落杀掉周身几人,尔后犹如鬼影般移到那人身后,直接将他抓着男孩的手臂一剑砍了下来。
黑衣人惨叫一声,还未来得及逃跑,胸口已被长剑贯穿。
“走!”
随手甩掉剑身血迹,季晚疏未作停歇,将那男孩背到背上,连连施展轻功冲入山林,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3章
一夜过去,城里的风雪终于停了。
暖阳初升,薄光越过枝叶与窗缝而来,宛如一条浅浅的金光玉带,折了几折,投在一张双眼紧闭、神情痛苦的小脸上。
尹秋睡得并不安稳,几乎整晚都陷在梦魇中,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里,有数不清的熟悉面孔,还有声色各异的骂声,大大小小的棍棒落在身上,钻心的疼,她想逃,可无论逃到哪里总是会有人找到她。
断断续续梦呓几句,她在梦中的冰原上奋力奔跑,回头看去,一片苍凉浓雾,什么也看不清。
无形中,仿佛有什么人正在急急追赶,她又累又怕,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再抬头时,眼前站着个白衣胜雪的人,朝她伸出手来。
一瞬间天光大亮,眼前绽开一团刺眼的亮光,尹秋猛地抽了口冷气,睁开眼后,发觉自己正死死地抓着一只手。
那只手白皙修长,指节明晰,手背上的皮肤红了几块,是被她掐的。
“又做噩梦了?”满江雪靠在床沿上,将她半搂在怀里。
尹秋愣了很久,说:“梦见好多人追我,要打我。”
“只是梦而已,”满江雪放开她,起身穿好衣物,“别怕。”
尹秋惊魂未定,心里余悸尚存,忙跟着下了榻,跟在满江雪身后。
“把衣裳穿好,”满江雪取过她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喝过药我带你出去一趟,透透气。”
在这客房闷了好几日,尹秋的确倍感孤清,听到这话心里有些雀跃,但更多的还是孤独无助。
有小厮送来热水,满江雪先行洗漱,末了将尹秋抱回床上坐好,单膝跪下替她穿鞋,又拧干帕子给她细细地擦脸。
从未有人这般温柔地待她,尹秋心中一片柔软,看着满江雪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容,由衷地说:“你对我真好。”
墙边的炭火盆劈啪作响,火星迸溅,有风自小窗外拂来,吹动满江雪一身白衣,蔓延开清浅的疏香。
“应该的,”擦完脸,满江雪又给她梳头,“从前你娘也是这么照顾我的。”
尹秋对着铜镜,瞧见自己面黄肌瘦,两眼无神,整个人透着一股沉重的病气,有些难看,而身后的满江雪却是容光焕发,明眸皓齿,美得像是遗落人间的仙子,离得这样近,又好似那般远。
尹秋痴痴地看着镜中的她,一时生出几分不真实感,呆了半晌才说:“你和我娘关系很好么?”
满江雪神态专注,举着木梳在她发间游移,没有很快回话,过了一小会儿,不知怎么的,她忽而皱起了眉,看着尹秋的脑袋,像是有些无奈,又似有些懊恼。
“怎么了?”尹秋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
“手酸,”满江雪说,“会自己梳头不?”
“没人教……”尹秋弱弱地说。
意识到好一阵过去,自己还是醒来时那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尹秋想了想,说:“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师姐的手很巧,我的头发以前都是她在打理,”满江雪丢了梳子,两手拢住尹秋细软的发,“我就学过编小辫儿,别的不会了,给你编一个。”
她动作倒是利索,三下五除二就给尹秋编了两条长长的辫子,虽说不大整洁,瞧着有些毛躁,但也算凑合。
前后左右检查一番,许是觉得单调了些,满江雪又从怀里拿出两根红绳,分别系在两条辫子的尾端,各打了一个小结。
“行了,”满江雪拍拍尹秋的头,“省事。”
尹秋倒是无所谓,她一贯都没人照顾,常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早已习惯,倒是满江雪自己,同她一道起的床,这会儿也是披散着长发。
尹秋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那你呢?”
满江雪对自己更是不上心,随手拿了根纯白的发带在脑后一缠,随意道:“就这样罢,把桌上的药喝了,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
街道上的积雪已被铲除,水光涟涟,风雪过去,姚定城四处闪着银光,高楼云集,宛如雕栏玉砌,昏昏日光洒满人间,铺散开似有若无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