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1 / 1)

“说起来这人也真是怪,之前在姚定城她分明娇蛮无礼,怎么一段日子不见,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真是奇了。”

“你没听她说她想来咱们宫里么?之前在姚定城她仗着家大业大刁难我们,现在轮到她对我们有所求了,姿态自然就得放低一些么。”

……

絮絮低语响在耳边,孟?Z不知为何听得心生不适,她在案前抬起了头,透过窗纱瞧见段宁正在清扫着她之前倒在门口的药材,便压低嗓音道:“勿要背议人长短,既是贵客,就该多包容,”她说着,又偏过头朝尹秋所在的方向瞧了一眼,微微自嘲道,“我小时候比她还浑,也比她更蛮横无礼,但也有人宽厚待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都多担待一点罢。”

她这话说得很平淡,也无苛责之意,弟子们却是顿感羞愧,纷纷恭敬应下,再不对段宁评头论足了。

等段宁扫完了地,孟?Z这边的膏药也已配好,两人一起行到尹秋榻边坐下,孟?Z便卷了尹秋的衣袖,耐心细致地给她身上的擦伤上药。

女儿家的肌肤白皙光滑,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遍布其上,干涸的血迹更将那只手臂衬得细腻雪白,落在段宁眼中,反倒有几分不正常的美感。她想起在姚定城初见尹秋时,说一句惊为天人也不为过,可此时此刻,她看着孟?Z神态专注的侧颜,只觉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既有女儿家的秀美,又有少年郎的清俊,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看怎么养眼。

竟是比尹秋还要惹人夺目。

段宁不自觉漫开了笑意,打趣着说:“男女授受不亲,纵然你是医者,多少也该避讳几分罢?”

闻言,孟?Z像是也轻轻笑了一下,说:“我是男是女,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段宁一愣,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孟?Z说:“我在苍郡被你救下,醒来药也上了,衣裳也换了,你岂会不知?”

段宁恍然,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生活所迫,”孟?Z说,“幼年时期是父母这般安排,他们去世我便来了云华宫,早已习惯了男子的身份,这么多年过去,也不好改回来了。”

听她提起父母,段宁沉默了一下,又问:“那个害你父母的黑衣人呢?死了没?”

孟?Z摇头:“还没有,在刑堂里头关着。”

“还没死?!”段宁嚷嚷起来,“你也真够沉得住气的,换做是我,当日就一剑要了他的命,你怎么到这时候还能忍得住不杀他?”

孟?Z说:“大局当前,不能只顾一己私利,眼下叶师姐虽然已死,但暗卫弟子背的主谋仍未查清,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她说完这话,抬眼看了看段宁,“我并非是心善,也并非是优柔寡断,等时机到了,那人该杀就杀,我不会留情。”

眼前浮现出那黑衣人在苍郡时的惨状,段宁扬着唇角,盯着孟?Z瞧了一会儿,忽然说:“喂,你喜欢尹秋是不是?”

孟?Z上药的动作一顿。

“我在苍郡见你深受重伤还惦记着尹秋的安危时就猜到了一点,”段宁饶有兴味道,“再联想起你为了她来我们段家跟我爹叫板,结果就更加不言而喻了。小郎君,你喜欢人家,人家又知不知道?”

孟?Z看着睡颜安静的尹秋,眉头微皱,半晌才道:“她……应该不知道。”

“但是被我知道了,”段宁说,“我要跟她告密!”

孟?Z哂笑一声,拿出绷带给尹秋缠上,说:“随你便,你说了她也不会信。”

“这么笃定?”段宁说,“她若是信了呢?”

“那我就给你饭菜里下毒,”孟?Z说,“我这人心胸狭隘,又格外记仇,尤为睚眦必报,你要告我的密,就得付出代价。”

段宁低低地笑出了声,戏谑道:“看出来了,不过我还就喜欢你这性子,可你敢恨不敢爱,这一点却是窝囊了,跟她说啊!要是尹秋也喜欢你呢?我看你们俩还挺登对。”

孟?Z犹豫了一下,神色如常道:“不可能,她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段宁立即八卦道:“真的啊?是谁!”

“你若想知道,等她醒来去问,”孟?Z说,“我不想背嚼人舌根。”

段宁笑得高深莫测:“这样啊,那你只能换一个人喜欢了。”

察觉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别有深意,孟?Z稍显疑惑,说:“又不是更衣,哪能说换就换。”

“拿得起也要放得下,人活着就得洒脱一些,”段宁声情并茂道,“已成定局得不到的东西,就别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你把自己吊在一棵树上不肯下来,路过多少人也救不了你啊。”

孟?Z将她这话揣摩了一番,品出了点别的意外,不由问道:“……什么意思?”

段宁一脚踩上脚踏,倾身凑近孟?Z,直视着她说:“意思就是,你别在尹秋身上白费功夫了,不如喜欢我罢。”

孟?Z听她此言,禁不住神色微变,打量着段宁道:“你晚间仿佛没吃酒。”

“没吃,”段宁说,“我认真的。实话跟你说罢,早在姚定城的时候我就看上你了,一开始不为别的,就是见你生得好看,我这人就爱以貌取人,模样不好的我一律不拿正眼瞧,可是来接触下来,发现你这人有点意思,很对我胃口。怎么样,考虑一下?”

孟?Z无语凝噎,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过我也只是这么一说,也没有赶鸭子上架的意思,”段宁说,“儿女情长,自来就靠个你情我愿,这点我还是知道的。来这儿之前我去了趟明月楼,见到了傅湘,我跟她问过你的身世,倘使你愿意,那你和我成了亲,就是我们段家的下一任家主,比在云华宫当差强,很划算是不是?”

孟?Z在云华宫这些年早就习以为常了被人示好,身边也不乏莺莺燕燕的环绕,但她还从未见过段宁这样直接的。孟?Z大感唐突之时又觉好笑,说:“八字还没一撇,就扯到成亲上头去了。我和你一样是女子,你不是知道么?”

“是知道啊,但那又不影响什么,你能喜欢尹秋,我也能喜欢你不是?”段宁说,“想和我们段家联姻的大户能从姚定城东门排到西门,但他们都只是惦记着我家的家底罢了。我在姚定城是个什么名声我知道,清高自傲的公子哥儿没几个看得上我,能看得上我的也都是些攀权附贵的货色罢了,我不想和那些伪君子成婚,也对男人没什么兴趣,可我老爹那一关不好过啊,这么一对比下来,你简直太适合跟我成亲了,我说得很有道理,对不对?”

孟?Z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好一阵过去才无奈道:“你对我了解甚少,你又怎知我不是那攀权附贵之辈?”她顿了顿,又道,“你可知尹秋的父母?他们二人可没有下场。”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段宁说,“诚然他们与我们的情况有些相像,但本质上却是不同,你我之间又无仇怨不是?”

“但感情不是儿戏。”孟?Z说。

“但感情可以培养。”段宁说。

“感情……”孟?Z深觉无力,头一次有了招架不住一个人的感觉,“感情容不得弄虚作假,也并非说来便来,我在很久以前就已暗自决定此生不会婚嫁。段小姐,能得你青睐,是我之荣幸,但你我各方面相差甚大,我之于你并非良配,段小姐既是性情洒脱之人,想来也不会耿耿于怀,此事往勿要再提,如有冒犯,我在此向你赔罪。”

“不罪不罪!”段宁豪气万丈地摆着手,直起了身子,“就是你拒绝得也太快了,你果真不再多考虑一下?”

孟?Z摇头轻笑,说:“段小姐,请恕我直言,你喜欢一个人,是喜欢这个人的外表多过于内心,而人的相貌正如花开花落,总有凋零衰老的一天,且这世上外形出众者不在少数,你今日可以喜欢我,明日也可以喜欢别人,婚姻大事还是该慎重,尤其你的身份又这般矜贵,就更要谨慎挑选合适的夫婿。”

段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是在暗讽我见一个爱一个?哎呀!我不是那种人啦!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没错,但能跟我成亲的人该是什么样子,我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要是换了旁人听了我这话,巴不得立马就来我家下聘呢,但你却是直接拒绝了我,说明你不在乎我家的家财,那你就不是爱慕虚荣的小人,所以你要是跟我成亲,我就更放心了啊!”

这姑娘油盐不进,自有她自己的一套理,别人再怎么说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孟?Z深谙其理,干脆不与她谈这事了,生硬地岔开了话题,使唤段宁道:“……那边的柜台上有红白两种药瓶,你把里头的药倒在一起,再用旁边的药汤冲散好了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