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朝雨盘腿打了会儿坐,忍了又忍,终于控制不住跳了起来,哐哐砸门道:“大白天的能不能注意点?教主!没事儿我就回去了,你晾着我算怎么回事?”
半晌也无人应答。
又闹了一阵,里头才彻底安静下来,温朝雨操着手,见面前那两扇门忽地自己开了,屋子里瞬间涌出一大股浓郁的熏香,还伴随着云雾般的热气,扑的温朝雨直掩鼻。
未几,有个含笑的声音在楼内响起:“你办不好事,我尚且没罚,只是晾你一会儿便受不得了?”
温朝雨立在门口没动,只是看着大堂里挤作一团又衣不蔽体的女人们说:“那也没这么个晾法,你在里头左拥右抱,我在外头吃冷风,不厚道么。”
很快,便见那些女人后方挂着的帷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有个身着红衣、深发雪肤的美丽女人行了出来,冲着温朝雨微微一笑,说:“你若是眼热,随便挑一个,教主我不是那吝啬的人。”
这女人身量高挑,身段曼妙,一张脸初看艳丽浓烈,再看却又清浅似夜月,一双媚眼含情脉脉,红唇抿起好看的弧度,千娇百媚中又是欲语还休的调调,十分勾人。
她一现身,那地上的女人们便都柔弱无骨似地朝她靠了过去,却又不见谁敢碰着她一星半点,满屋子都是摇曳生姿的身躯,柳叶般的腰,雪白的手臂,轻柔晃动在那妩媚的红裙边,活色生香得摄人心魄。
温朝雨对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笑道:“那还是算了,教主不罚我就该感恩戴德,又哪里好意思领赏。”
南宫悯伸出手,动作温柔地抚着身侧人的头,说:“你洁身自好成这样,传出去可不像是魔教中人的作风。”
温朝雨说:“我比不得教主精力旺盛,成天温香软玉在怀,教主还是克制些,免得身子吃不消。”
“采阴补阴,哪里会吃不消,”南宫悯瞧着她,“你为着谁守身如玉?本教主做回好事,替你抓了来。”
温朝雨笑得邪气,说:“哪能劳烦教主亲自出手?可不折了我的寿了。”
南宫悯的视线落在她脖间的绷带,笑了笑:“挨打了?”
温朝雨倚在门框上,叹了口气:“满江雪没良心,打得我好狠,到嘴的鸭子几次都飞了,我惹不起她,教主你还是自己出马罢。”
南宫悯越过众女行到门边,后头的人便都穿好衣裳退了下去,南宫悯说:“算日子,她们应该已经到了上元城。”
“拦不了了,”温朝雨说,“上元城是云华宫的地界,盘查的严,这回我是没法子了。”
南宫悯说:“那就不拦,让她们回去,那孩子总会到我这儿来的。”
温朝雨说:“你有后招?”
南宫悯笑了起来:“当年你一声不吭地回来,自暴身份,再往云华宫安插卧底就没那么容易了,不过事在人为,这十年漫漫长夜,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温朝雨抬了抬眼睫,表现得满不在乎:“好事么,也省得我次次主动上门找打。”
南宫悯侧目看着她:“你不问我是谁?”
“不问,”温朝雨习惯性摸向腰间,才想起没带大刀,说,“问了就又成了我的事,你千万别告诉我。”
南宫悯像是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越发懒散了,是怕碰着什么人不成?”
温朝雨撇嘴:“满江雪嘛!那谁不怕?”
南宫悯笑吟吟道:“是么?我还以为是你那宝贝徒儿。”
温朝雨心下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什么宝贝不宝贝的,长大了出息了,每回见着我都恨不得一剑捅穿我的喉咙,我还不敢还手,只怕满江雪没日没夜地追杀我,我又不傻,躲总会么!”
南宫悯拍拍她的肩,口气温和道:“要真这么麻烦,我替你将她杀了,左右我不怕满江雪来追杀我,如何?”
温朝雨被南宫悯的手拍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却只能稳如泰山地咧开嘴笑:“那感情好啊!”
“演的不像,”南宫悯收回手,眉眼弯弯,“舍不得直接说出来便是,装什么?我不是说了么,你要是真喜欢,教主我替你把人抓来即可,怎么还把人往刀口上推?”
“一个脾气不好的丫头而已,”温朝雨坦然自若,说,“教主你有这么多美人儿,就别惦记那种野丫头了,不合你胃口。”
南宫悯挑起一边眉,边走边说:“合不合胃口,也得尝了才知道。”
温朝雨哈哈大笑,应了两声跟上去,片刻后又瞧着南宫悯的背影敛了笑意,眸中尽是暗涌的冰冷杀机。
第14章
“师叔,那是什么?”尹秋站在客栈门口,指着一个沿街叫卖的小摊贩。
那小贩头戴一顶鸟羽帽,上着羊皮小袄,下着藏青毛织裤,不像是中原人的打扮,他挑着两担铁铸的小桶,以棉被裹着,热气自桶内源源不断地升腾出来,白雾缭绕间,留下一串经久不散的奇异香味。
“好香,”尹秋深呼吸一口气,“我从来没闻过这样的味道。”
满江雪背着行囊,适才同店小二退了房,她立在尹秋身后瞧了那小贩一眼,说:“是杏乳茶。”
“杏子做的茶?”尹秋好奇。
“是烘干后的杏仁,加羊奶所制,”满江雪说,“西域小国的东西,给你买一碗?”
尹秋点头,神情雀跃地朝那小贩奔去。
一碗茶不过六个铜板,便宜量多,浓香扑鼻,寒冷的冬日喝一碗下去,浑身上下都热乎了。
“太好喝了!”尹秋捧着碗,回味无穷。
那小贩笑道:“小妹没喝过罢?这可是咱们西域的特色,若不是打仗的关系,还传不到你们这儿来呢!”
“我听说过西域,”尹秋冲满江雪说,“以前在寻春院的时候,好些姑娘用的熏香和奶膏都是西域进贡来的。”
“再给她盛一碗,”满江雪又付了几个铜板,问那小贩道,“你是哪国人?”
小贩说:“西翎国的,早就被旁的国打散好些年啦,客官可能没听说过。”
“西翎,”满江雪看着那桶内白如羊脂的奶汤,顿了片刻说,“知道,十二部落之一,阿图朵是皇姓,穆德是最后一位国君,十五年前被灭国,原来还有族人尚存。”
那小贩听她此言,不由地面露怔忪,呆呆地道:“客官见多识广,竟连这些也晓得,”说罢叹了口气,“戈壁大漠那种地方,打得过才能活,打不过就只能亡,小老儿一家在战乱里都死光了,就剩我一个,跟着别的族人逃来中原,只能卖点家乡的乳茶过活,一晃十五年过去,想不到异国他乡还能碰见知道西翎国的人,真是有些百感交集啊。”
“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一点茶沫溅到指尖,满江雪捻了捻,说,“先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必过多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