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丁怜真这时已有了几分心虚,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露怯,便挺直脊背道:“师叔所言,恕弟子不能明白,她们几个都已认了罪,也无人指控是弟子唆使的,况且她们声称孟?Z惹恼了我这事,也不过是打着我的名号惹是生非罢了,这也是罪加一等,亦是与弟子本人没有半点干系,师叔这般说,可要讲证据。”

满江雪对她这话未置可否,根本不屑与她口头交锋,倒是许连枝拍桌而起,骂道:“放肆!怎能对师叔这般无礼!”

丁怜真道:“弟子只是实话实说,就事而论。”

“你――”许连枝气得想拿鞭子抽她,大声道,“丁怜真,我劝你态度放好一点!只要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外头那几个是替你挨的打,她们既然心甘情愿,罚了倒也罚了,毕竟也是些为虎作伥的货色,而你,可别不知好歹蹬鼻子上脸,不然把你拖出去一块儿打!”

然而说归说,在场众人也都很清楚,丁怜真这回是罚不了的,就算要罚,也只能判她个失责之过,挨不了脊杖,一时不快责骂她两句倒是无伤大雅,可若是硬要给她定罪,说她唆使弟子行凶,也确实是证据不足。

丁怜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她知道即便是满江雪也奈何她不得,但听许连枝这番话,丁怜真倒也识趣地缓和了态度,问道:“那弟子请问师叔,要如何责罚弟子。”

满江雪没有及时回答,过了片刻才道:“收了她的腰牌。”

丁怜真一愣,急忙护住自己:“师叔!”

她是天音峰长老座下之徒,地位不算低,这些年来就靠着这点位份横行霸道,若是摘了腰牌,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几名护卫弟子齐齐上前,分工而做,合力取了丁怜真的腰牌。

“师叔!”丁怜真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情急道,“诚然弟子有做的不对之处,但也没到摘腰牌的地步,这事从头到尾都不是弟子的意思!何况弟子是程长老亲自收的徒弟,师叔要摘我的腰牌,也得将程长老请来商榷才是!”

满江雪无声一笑,自案前起了身,行到丁怜真跟前站定,说:“我不仅要摘你的腰牌,还要罚你去天池为各位师祖的陵园守墓三年,诚心悔过,你若表现得好,三年后自当再回来,若是不知悔改,那就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说。”

丁怜真急得双眼通红。

天池……那地方除了坟墓什么也没有,但凡是被贬过去的人,就没有能回来的。

一辈子待在那等鸟不拉屎的地方到老,这比挨上二十脊杖还令人不能接受。

就算三年后她能回来,也不再是什么天音峰的师姐,只能从最低等的外门弟子做起,而有了前科,要想一步一步重回内门弟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丁怜真本意是想叫那些女弟子将孟?Z带去天音峰,支使他做些又累又苦的重活儿,好教训他一番,可没想到那几个蠢货居然把事情闹成这样,不仅当着孟?Z的面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还叫满江雪的暗卫弟子一字不漏地给听了去,这不是要她的命么!

“弟子不服!”丁怜真据理力争,“打人的是她们,污蔑弟子的也是她们,不求师叔还弟子一个清白,但也不能这样莫须有地处罚弟子,恕弟子不能接受!”

“你以为我是因着此事罚你?”满江雪说,“那你就大错特错。”

身后,暗卫弟子不知何时取来一本账簿,满江雪伸手接过,丢在丁怜真膝前。

“这是你这些年来在宫里挪用天音峰公款的账本,你用了多少,什么时候用的,给了谁,这上头都记得清清楚楚。”

丁怜真一口气卡在喉咙里,神情震惊。

她看着那账簿,迟迟没有伸手去翻。

“另外,这账本是你师父程长老昨日交给我的。”满江雪又说。

丁怜真如遭雷劈,脸色愈发白了,喃喃道:“师父……他?”

“昔年程长老云游四方,偶然见你小小年纪在街头卖身葬父,”满江雪言语平淡,看着外头逐渐昏暗的天色,“他怜你无依无靠,将你带回宫中悉心照拂,你能在天音峰受人敬重,除了程长老将你视为己出外,也因为你自己争气,能文能武,协助程长老将天音峰治理的井井有条,有目共睹。”

满江雪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了,身后许连枝也起了身,立在满江雪身侧,接着道:“可没想到你居然成了个弄权作势的东西,背着程长老在宫里肆意妄为,你原本是个好苗子,却是走上了这等歪路,可叹程长老年过花甲,还有清理门户的一天,老人家一笔一笔都给你记着呢,真当他不知道?就等着你撞了南墙,自掘坟墓!”

丁怜真眼泛泪光,狠狠怔住。

她在这一刻,才骤然想起过往的那些日子里,师父对她说过的那些别有深意的话。

当时她不能理解,亦不能体会,现在想起,原来师父早已有过无数次提醒和忠告,其实师父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从未点破,一直在给她迷途知返的机会。然而她自以为有几分小聪明,并不往心里去,事到如今,栽了跟头也怪不得别人。

证据就摆在眼前,还是师父亲手所写,大势已去,丁怜真再无争辩之力,她捂脸痛哭,瘫软在地。

满江雪看了她一眼,抬腿行到门外,说:“押去天音峰,程长老要见她最后一面。”

几个护卫弟子再度上前,手脚麻利地将丁怜真绑了起来,即刻押送至天音峰。

?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是众人都不曾想到的。

随着丁怜真的离去,刑堂一瞬安静下来,许连枝吩咐众人散了去,尹秋几人便跟着行出了堂外,外头那几名女弟子正巧被人抬了过来,俱是被打的血肉模糊,后背一片鲜红,瞧着十分可怖。

“好吓人啊,”傅湘一脸惊愕,“打成这样,皮肉都烂了罢。”

孟?Z冷哼一声:“她们是罪有应得,不过更该打的是那个丁怜真。”

尹秋目视那些女弟子被抬走,有些后怕:“要是师叔和教导师姐没有来,挨打的就是我们了。”

傅湘说:“可不是,唉,本来看见她们被打成那样还有点于心不忍,听你这么一说,真该打!说不定我们挨打的时候,她们还要幸灾乐祸呢!”

尹秋立在门边,回想起之前在练武场的事,忽地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

傅湘见她像是在发呆,撞了撞尹秋道:“发什么愣呢?你还不去追满师叔吗?”

尹秋顷刻间回了神,抬头一看,这院儿里哪还有满江雪的身影?

尹秋意外:“啊,师叔怎么都不等我们的?”

孟?Z在后头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当然要去跟掌门禀报,哪有功夫等你?”

尹秋说:“也是。”

言毕,她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了孟?Z一眼,而目光甫一落在他身上,尹秋便又控制不住地走起了神。

眼前闪过孟?Z倒在地面虚弱痛苦的模样,他的眉眼,肌肤,脖颈……处处都如同挥之不去的云彩,始终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

尹秋看着他,欲言又止。

发觉她眼神有些复杂,孟?Z狐疑地打量她片刻,问道:“你直愣愣地看着我干什么?有话想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