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1)

最开始,我只是觉得他变得越来越迟钝,虽然他本就是个沉默无趣的人,但他那段时间的状态明显和之前有很大区别。有时候跟他说话,他要极其费力的理解很久,才懵懂地回应我。

然后便是长时间的呆滞状态,再到后面总是莫名的呕吐,吃什么都恶心,有时就算喝一口水都会吐,吃下去的东西更是不到半小时就会全部吐出来。

起初大家都以为他又怀孕了,后来又怀疑身体出了问题,做了全套的检查,都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殷先生觉得他又在使性子,罚了他几次,他便不敢了,即使因为恶心忍到全身颤抖,也会拼命忍住,不敢再呕吐。

直到最近这段时间,他开始频繁的出现幻觉。

他总是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候哭,有时候笑,笑的时候多一些。

小慧姐一脸忧愁的站在床边,她告诉我,在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他也曾跟她说过。他说自己的身边经常跟着一个小女孩,扎了两个丸子头的小发髻,眼睛大大的圆圆的,身上有很多伤口,抱着一个小熊玩偶,总是依偎在他身边。

我直接甩上门下楼。

他们两个还没走,殷时瑞见我下来,赶忙起身询问:“怎么样,爸理你吗?肯说话了没?”

我皱眉,语气不善的答道:“我难不成是医生,见了我他就能好了?”

林见鹿一直没说话,闻言冷冷地看向我,冷哼道:“你确实不是医生,准确来说,你应该是病因才对。”

我几乎从来不会和他发生正面冲突,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尽心尽力的扮演好姐姐这个角色,我承认我的演技非常拙劣,但如今听他这么说,也免不了觉得好笑,我嗤笑一声,转头看向他。

“我是,难道你就不是?你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的指责我。他生病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力,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明知道他想你,却一连几年都不回来看看,连个电话也不往家里打,你又比我强到哪里去?”

林见鹿咬牙,下颌紧绷,殷时瑞叹了口气,他状似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说:“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我知道你们心里着急,但能不能稍微冷静点,这么吵,难不成他就能好起来?”

我斜眼看着殷时瑞。

殷时瑞比林见鹿小一岁,他出生时我已经上初中了。

他算是我众多兄弟中最喜欢的一个,不同于林见鹿的执拗和殷显沣的死板,他这个人心思活络,从不会被困在思想的沼泽里无法挣脱,他是个圆滑世故的人,也是我们这一家子怪胎里最接近人类那个,却在我们这个家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我无所谓的冷笑:“他好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着什么急。”

“你当然不会着急,”林见鹿仍旧冷嘲热讽:“像你这种虚伪善变,自私到骨子里的人,恐怕只有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才会着急。是啊,爸爸算什么呢,他只不过是你获取利益的跳板,被你当作护身符,如今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大权在握,他怎么样,当然跟你没关系了。”

我眯起眼睛,压制住内心汹涌到极点的怒意,面上却笑地一如往常,“是啊,这么看来你还是比较了解我的。可是”

我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于你而言爸爸又是什么呢?他也不过是一个用于满足你那幼稚虚无的英雄主义的道具,你以为你是真的爱他吗?可不也是眼看着无法解救他,就毫不犹豫的丢弃他,甚至连带着他一起憎恨。五十步笑百步,我还是那句话,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林见鹿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他下唇微颤,反驳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这种程度也敢跟我叫嚣,我还当真以为几年没见他长了点本事,没想到也是个纸糊的老虎。

我转身便打算离开,走到门口,又回身往楼上看了一眼。

殷时瑞见我停下,便立刻走过来说:“大姐,最近先回家来住吧,你也知道,爸最挂念的就是咱们姐弟几个,我们在这里,他心情或许能好点。”

我默了默,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标准的笑脸:“好,我先回家安顿一下,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个不怎么安份,等我安排妥当,晚上就过来。”

等我安顿好小老鼠,晚上再回来的时候,爸爸已经睡着了。殷先生仍旧在床边坐着,一言不发。

他睡着的时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有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放松。

他还是我的爸爸,我想。

第79章 番外:抑郁症3

爸爸毫无征兆地陷入了长时间昏睡。

他一天至少要睡十五六个小时,甚至更长,但并不是连续昏睡,中间会断断续续的醒来吃饭吃药,然后继续睡,每天清醒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

与之相反的是殷先生。

他从上个月起就没去公司了,能在家里解决的就在家里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扔给我,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爸爸身边。

但甩手掌柜也不是那么好当,自从我住回来以后,几乎没有看到他入睡过,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等爸爸醒来,然后伺候他吃药吃饭,从不假手于人,面对小慧姐让他去歇一会儿的劝解更是置若罔闻。

如此不到半月,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一样,老了十岁不止,鬓角也隐隐长出了白发。

原来所谓的一夜白头并非空穴来风,人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真的会催生出白发。

我实在没想到看似冷静自持的殷先生原来竟是个情种,这种反差让我觉得有点想吐。

为了这么个窝囊废,有必要吗。我想不明白。

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殷先生就因过度劳累倒下了。

我垂眸看着倒在地上一脸苍白的高大男人,偏了偏头。

要不要就让他就此死掉呢?反正爸爸也要死了,爸爸死了,看他现在这幅样子,大概也是活不成的。

我转身坐到房间里靠近落地窗的沙发上,冷眼看着对面的两人。

这两个人都是我的至亲,此刻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床下,都像断了气一样。

我闭上眼睛,静静想象着他们的死亡。

最终,我还是拨通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殷先生住院以后,照顾爸爸的任务就落到了我们姐弟几人的头上。

殷显沣刚升初中,殷嘉祥还不到5岁,这种差事自然轮不到他们头上。

我端了杯热牛奶上楼,想看看他有没有醒,走到门前,却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我狐疑地悄悄拧开门,见一个人正跪坐在床边,两只手交握住爸爸的右手,抵在自己额前。